趕路人的目的地并非總是餘杭,途徑餘杭時也未必會特意留下深入主城區,但隻要有人穿過城門,就必然會經過這家錦甯坊。
故而分店需要迎合的不是餘杭城中的百姓,而是鄒池這樣趕路人的需求。
居無定所、四海為家的人并非隻有鄒池一個,若是能夠讓人穿着錦甯坊的衣裳,走過大楚山河許多地方,不亦是關家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嗎?
關思弦靈機一動,想起下午在紫金街的一幕。
鴻福軒的夥計鞋後印有布店的标識,雖然不起眼但叫人一眼便能瞧出來,就像現實中衣服上的商标。而錦甯坊也有自己的徽記,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場?
想到這裡,關思弦完全被調動了興緻,當即就要提筆給關頌寫信。
她正想着,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時候有人來,難道又是前來買成衣的趕路人?
她要發财了!
關思弦整了整衣裳,高高興興咧開嘴等待新顧客的出現。
腳步聲有些滞澀淩亂,又忽然在不遠處停下。少女有些疑惑,伸長脖子朝店門外看去。
當一張醉醺醺的臉冷不丁出現在黑暗中,她險些驚叫出聲。
是個醉漢,不知喝了多少,站都站不穩。他倚在門邊,手裡拿着兩塊不知從哪撿來的石頭,遠遠都能聞見一股令人蹙眉的酒氣。
“我、我要買……要買……”
醉漢說話斷斷續續,聲音含糊不清堵在嗓子眼,關思弦不得不捏着鼻子朝前走了兩步,試圖聽清楚他究竟在說什麼。
“您說要買什麼?”
醉漢擡起頭剛要說話,突然扶着牆彎下腰。
“嘔——”
關思弦動作迅速退了兩步,忍住那一陣被勾起的反胃沖動。她朝着城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預感眼前這人恐怕有些棘手。
等到吐了個幹淨,男子才晃晃悠悠直起身來,“啪”的一聲将兩枚石子拍在台面上。
“再給我來一壺!”
醉漢口齒不清,聲音在寂靜夜色中倒是格外響亮。
“都喝成這樣了還想着買酒呢,你這小石頭換一碗醒酒湯都夠嗆。”
關思弦無奈地搖了搖頭。
“趕緊回家吧大叔,我這裡是成衣鋪子,到哪裡去給你找酒啊。”
誰知她這一番話不僅沒有勸動男子,反倒見他猛地擡起頭來,伸出手指直直指向關思弦。
“你你你你不賣我……你就是看、看不起我!”
話音剛落,滿身酒氣的男子甩掉掌心石子,醉醺醺撲向不遠處的姑娘。
關思弦反應快,趕忙閃到一旁躲過,眼看着男子一頭撞進布匹堆中,又是一陣吐。
關思弦看着那一堆被毀掉的綢緞布匹,心疼的不得了,心裡算着等這人清醒了該讨要多少賠償。
可她沒想到男子那邊吐完,轉過身發瘋似地一巴掌打掉挂着的燈燭,抓起手邊的錦緞大喊大鬧起來。
“我叫你看不起我……叫你看不起……”
“哎——”
關思弦心中一緊趕忙撲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燈燭墜地,火苗瞬間點燃了布匹,順着一串綢緞绫羅燃起來,迅速燒成一片來不及撲滅。
火光将鋪子瞬間點亮,而男子還在店裡一通亂砸,對這一切毫無察覺。直到灼人的熱氣伴着濃煙襲來,他才意識到了不對,匆匆穿過大火逃了出去,借着夜色掩映溜之大吉。
轉瞬間火勢就要控制不住,關思弦心裡又急又氣,在店外急得團團轉,更是顧不上追過去。
這下倒好,錢沒賺到也就算了,眼看着店都要沒了。
鋪子的大火吸引了不遠處的城門守衛,有人朝着此處匆匆跑來。
這時,關思弦腦海中閃過一個聲音,她焦急的步子突然頓住。
對啊!她還有機會!
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火焰的灼熱正在向她逼近,關思弦咬了咬牙——
“系統,讀檔!”
她大喊出聲,可眼前的場景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火舌舔舐着牌匾,錦甯坊的招牌在大火中散發出焦糊的氣味,一股不安感逐漸彌漫開來。
“系統?讀檔啊!”關思弦心急如焚。
遠處有人大喊着“着火了”,腳步聲伴着烈火燃燒的噼啪聲響靠近。
混亂間,她好像聽見什麼人在喊她的名字,無措地轉頭看過去。
下一秒,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世界靜止了。
跑動的身影定格在那一刻,煙灰懸浮在空中,烈火卷起的模樣像一幅攝人心魄的巨幅畫卷,紅浪滔天席卷而來,卻在即将吞噬的刹那停住,再也不動。
溫和的系統音在她的腦海裡響起。
【正在讀檔——】
關思弦的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她下意識閉上眼睛。
不過瞬間,當她再次睜開雙眼,面前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見。
沒有了煙,沒有了火,沒有了驚呼着跑動的人群。
她又回到了鋪子裡。
手上還拿着尚未包裹好的衣裳,面前站的是多日來的第一位顧客,鄒池。
關思弦有些恍惚。
這是她第一次讀檔,她還沒有适應眼前場景的瞬間變化,沒有從熊熊燃燒的大火中回過神來。
她也沒有注意到,在自己愣神的瞬間,鄒池的眼底同樣劃過迷惘。
而後瞬間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