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男人的影子将她罩住,關思弦一頓,正欲起身時,隻見一男子朝橋邊快步走來。
男子仿佛看不見關思弦二人,徑直走到孟姑娘身邊附耳說了些什麼,便見孟姑娘扯了扯唇角,匆匆站起身來。
“原來都這時候了,我還有些要事。姑娘,咱們有緣再見。”
說罷,她逃也似地轉身快步走開,離開時關思弦隐約聽見她嘟囔了一聲:“今日怎得結束這麼早……”
當孟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關思弦二人沒有多留。
往回走了一段,關思弦方從得到的信息中驚醒過來,這才想起問身邊的公子:“方才那位孟姑娘是什麼人?你帶我來這裡,是早知她通曉萬事麼?”
“她是鬼市主,大楚内外所有的消息,幾乎都經過她手。”
“鬼市主?”關思弦驚訝了一瞬,随即由衷贊歎道。
自聽聞鬼市難尋的傳聞,到後來親眼見到其中珍異,她未曾細想過偌大的交易集散地背後是何人,卻隐約覺得該是某種神秘莫測的勢力,費盡心思才能見背後之人一面。正如葉槐秋口中的拍賣會,一擲千金方能得到與之相見的機會。
可孟姑娘就這樣站在河邊。
來往多少人興許都不會想到,橋邊煮着“孟婆湯”,看上去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竟已然掌控整個鬼市,網羅天下珍寶訊息。
“不論是拍賣會上現身,或是在橋邊等候有緣人,都要看她的心情。以三文錢換一杯酸梅湯不過是一道請求,接或不接,均由孟姑娘說了算。我今日來也不過是碰碰運氣,恰逢她應下了而已。”
關思弦點點頭,繼而又問道:“這麼多人花費重金也要求見鬼市主一面,難道鬼市主當真無所不知嗎?”
她沒有想到下一秒,鄒池給出了斬釘截鐵的回答。
“是。”
關思弦一怔,便聽他接着說道:“鬼市主通曉萬事,隻在于能夠透露多少,願意告知多少。”
“鬼市主竟還有不能說出口的事情麼?”
“畢竟鬼市存于皇城腳下,在暗處的影響力無可估量。鬼市能存在這麼長時間,除卻鬼市主自身的威望與能力,還有皇帝的默許。”
“這般無所不通的人物,卻仍舊受制于皇帝?”關思弦有些詫異。
在她的認知中,這般神秘的暗中勢力,應當獨立于皇權而存在才對。
“并非如此,但為了避免麻煩,為了保證鬼市的長久存續,需要平衡各方勢力,鬼市也不被允許無所不知。不僅是面對皇帝,江湖門派也是如此。
“在鬼市沒有真正的秘密,但也并非無所不能。但在大多數人聽聞鬼市的人眼中,這隻存在于黑夜的市場,也不過是網絡奇珍異寶的交易場所。”
聽他這樣解釋,關思弦逐漸理解了所謂鬼市的制約。
皇帝默許鬼市的存在,前提是鬼市不會危及統治,又能夠為自己所用。若是鬼市流傳出“無所不知”的風聲,不論傳言是真是假,都會引得多方警覺。
畢竟在這世上,誰又沒有秘密呢?
她一邊這樣想,一邊跟随鄒池的引導走着,毫無防備。她不看路也不記路,哪怕被人趁着松懈悄悄綁走賣了,恐怕也不得而知。
正如此時,鄒池悄悄偏離了離開鬼市的路線,逆着人流朝深處走去。
已經過了午夜,拍賣會也已經結束。周圍都是長袍覆面的陌生人,正低着頭向外走去,不論此行是否得償所願。
但鄒池察覺到穿過人群飄散而來的殺意,隐隐約約。
目光藏在暗處,約莫有七八人,幾乎隐藏了腳步,都是個中高手。
鄒池不動聲色握住腰間的暗紅刀柄,飛速瞥了一眼身側垂着腦袋的姑娘。
她竟這般信任自己?
一開始,鄒池便發覺了身後的尾巴。
但從河邊離開後,暗中潛伏的家夥竟越來越多,尾巴更不止一批人。
他今日有些煩躁,被雜念填滿,原本懶得動手,想借着關思弦引開那群人。
可現在女孩沒有半點察覺,在人潮擁擠時,甚至與他更加貼近了些。
鄒池更加煩躁,又生出一絲分不清的情緒。
他猶豫一瞬,心中長歎一口氣。
罷了。
關思弦正想着鬼市,不覺間有些昏昏欲睡,眼前忽然伸來一隻修長的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眨眨眼有些茫然,眼神怔怔落在面前的手掌,落在指節的那一層薄繭。
“關姑娘。”
頭頂傳來聲音,關思弦下意識看過去,對上一雙滿含笑意的桃花眼。
夜已經很深了,她的腦袋有些木木的轉不動,一時間望着那雙笑眼發愣。
“我們錯過了拍賣會,已經散場了。”
關思弦終于回過神來,轉頭向四周看了看,才發覺人越來越少了,多數都朝着身後的方向離開。
“那我們……也回去吧。”女孩輕聲道。
“好。”鄒池輕笑一聲,更彎了眉眼。
關思弦回身亦欲離開,就在這時,暗處傳來一陣異動!
“當心!”
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反手抽出苗刀,一個閃身将關思弦擋在身後。
一群黑衣刺客從黑暗中竄出,高舉長劍殺了過來。暴動瞬間引起騷亂,驚呼聲伴着尖叫,來客們四處逃竄躲避,兜帽脫落也顧不上,不乏有人慌亂中踩到袍角摔倒地下,狼狽至極。
關思弦縮在鄒池身後,這場突如其來的騷動讓她本就遲鈍的思緒更加滞緩。
刺客……是沖着她來的嗎?
難道是公黎派來的人嗎?
可是經過上次的對話,那個人分明已經接受了她的提議才對,沒有道理再派人殺她,更何況是這麼引人注目的刺殺。
可她想不出自己與什麼人結仇,讓對方不惜得罪鬼市主也要将她除掉。
眨眼間刺客已經沖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