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思弦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動,更不敢往地上看去。
但時間并非真的靜止。
事情發生在瞬息之間,餘下的刺客仍在朝二人攻來,好像眼下隻有一個目标——要他死。
在這關頭,鄒池忽然将苗刀抛起換了手接住,随手往後一揮抵擋一劍。
他左臂一撈,攔腰抱起關思弦,又迅速回身躲過攻擊,随即跳出包圍圈,在樹下安全處輕輕放她下來。
“别動。”
男人溫聲的話語風一般抽離。轉身的瞬間,鄒池眼底浮現出一絲陰翳。
關思弦縮在樹下,隻覺不遠處刀光劍影眼花缭亂。夜色太深,他們已經遠離了鬼市挂着燈的街道,眼前的昏暗更讓她分不清方向。
黑暗中,入耳的聲音愈發清晰。
血肉綻開的聲音、刀劍碰撞的聲響,屍體倒地時的悶響接連傳進她的耳中,刺激着她的神經。
但她能看到男人的身影守在她的面前,一切的危險與髒污都被隔絕。
她看不清眼下的形勢,心焦之下每一秒都被拉長。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遠處傳人呼喚聲:“關思弦——”
是葉槐秋!他找回來了!
關思弦循聲望去,入眼卻看不到人影。
“這裡——”她高聲喊道。
刀劍相交之中,有人後退兩步,朝她靠近了些。
關思弦的應答為遠處的少年提供了訊息,他很快尋了過來,
橫七豎八的屍體踩在腳下,苗刀正欲落下,一點光亮從側方飛來,擊中了刺客的腦袋。
解決了最後的黑衣人,這一場刺殺與反擊也終于結束。
少年提着不知哪來的小燈籠,收起繩镖小步跑到樹下,語氣裡滿是緊張:“關思弦?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放心。倒是鄒公子……”
關思弦轉頭看過去,恰好那人收了刀,心情複雜走到她面前。
“抱歉,都是因為我,将你卷了進來。”
關思弦趕忙擺擺手,“我不礙事的,倒是鄒公子,你的傷……”
她的目光落在鄒池肩頭,在小燈籠微弱的光亮中,雪白衣衫被血迹浸染,已經成了暗紅色貼在身上。她不禁皺起眉頭。
葉槐秋瞥了一眼,撇了撇嘴,“小傷而已,等天亮就該好了。行走江湖之人哪有不受傷的?”
鄒池忽略了他的話,面上浮現出安慰的笑意,讓關思弦放寬心,“不必擔心,已經習慣了,不過是皮肉傷。”
“方才那些是什麼人?下手這般狠?”
“算是……師門的敵人,不知怎得尋到了我頭上。”他頓了頓,“方才的事情還要回去向掌門彙報。既然你的同伴回來了,鄒某也不便與二位同路,先走一步。”
關思弦點點頭:“好,你早些休息。”
鄒池對上她充滿關切的雙眼,心中某處忽然一瞬觸動。
他擡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關思弦因他突然的動作怔住,恍惚間有一種錯覺,仿佛是自己往日安撫若雪的模樣。
他在,安撫她嗎?
“喂!你——”
“葉公子。”
眼看一旁的少年正要暴怒出聲,鄒池又适時收回手。那雙桃花目仍舊彎着,卻看不出一絲笑意與柔和。
“還煩請葉公子将她安全送回去。夜色已深,莫要再讓姑娘家落單了。”
少年被他的話一噎,輕哼一聲:“我當然知道。”
關思弦這時方看出氣氛有些不對,趕忙解釋道:“不是的,是我讓他去的……”
女孩的聲音戛然而止。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擦過她的眼下,一瞬間的溫熱轉瞬被夜風掠走。
男子的隻見餘下一抹殷紅,是不知何時濺到她臉上的血迹。
微亮之中,關思弦的眼前隻剩下那一雙含情眸。
“關思弦,晚安。”
不等一旁的少年跳腳,他已經收回手,朝林子深處走去。
葉槐秋被激起的怒氣沒處發,憋悶在心裡,全數化成了念叨。
“你不會武,小心被人誤傷,下次遇到那樣的情況可千萬記得避開啊。”
耳邊少年的話語不歇,關思弦仿佛回到了那日,在馬車中聽葉槐落喋喋不休的時候。
她嘴上應着,倒沒有再為自己解釋,
她自然是有分寸的,笃定自己不會受傷才折返回去,更不用說可以無限讀檔規避風險。
“方才那個鄒公子是江湖人士,往日尋仇的人恐怕不會少。既然能活到今天,定有點功夫在身上,自己可以解決。”
她當然知道鄒池可以解決,也看得出他不是一般人。
但誰還沒有點秘密,不管自己的出手有沒有必要,賣他個人情總是不虧的。
“還有他不過受了點皮肉傷,哪有那麼誇張,你根本不用擔心。”
“你這話可不對。”
始終沉默的關思弦忽然出聲反駁,險些将葉槐秋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