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應随:“……”演,繼續演。之前怎麼沒發現,何銘陽還有演戲的天賦呢。
正在趙應随微微啟唇,準備将姓名告訴眼前二人之時,船身忽然輕輕一震,穩穩地停了下來。緊接着,船夫爽朗地說:“姑娘,保和堂到了!呃……?!”
面對着兩位公子猶如要殺人般的兇狠目光,船夫頓時懵了,摸不着頭腦地說:“咋了這是?”
擡起頭來,趙應随向船夫拱手緻謝,随後掏出空癟的錢袋,微微遲疑了一下。船夫伸出手阻止了趙應随的動作,往何家兄弟的方向上遞了個眼神,戲谑着說:“姑娘,這兩位公子已經替您付過錢了。”
趙應随一愣,轉眼看去。何銘陽嘴角高高揚起,臉上挂着燦爛的笑,“不告訴也無礙。若是有緣,下一次見面,姑娘再把名字告訴我吧。”
何衷歸一言不發,神色卻是很溫柔,專注地看着趙應随。
心中一軟,趙應随嘴角上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如冰雪消融,他對着何家兄弟輕輕點了點頭,謝過他們的好意,便往船尾走去。船外暴雨如注,趙應随身形纖瘦,衣角随風蹁跹,如亂雨的浮萍。
“姑娘留步。”趙應随聞聲停下腳步,看向何衷歸。何衷歸神色平靜,語氣如往常般平淡,他将手旁的油紙傘遞給趙應随,“雨大天寒,姑娘拿傘走吧。我和何青另有一把,不必擔心。”
趙應随微微一愣,目光落在那把遞來的油紙傘上,最終,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觸冰冷的傘柄,帶着幾分遲疑,将傘輕輕接過 。
“多謝。”
趙應随的聲音不算大,雨聲嘈雜,也不知何衷歸聽清沒有。
撐起傘,趙應随緩緩步入雨幕中。細密的雨絲在傘面濺起晶瑩的水花,他踏着腳下被雨水洇濕的青石闆路,不徐不疾地往醫館走去。
一直到趙應随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處,何銘陽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吩咐船夫可以啟船了。一隻手托着臉,他小聲嘟囔着:我已經開始想他了。
何衷歸不言,一團柔和明亮的白光在他的掌心聚集,随之如流星般迅速向外飛去,沿着氣味尋覓到目标後,白光悄無聲息地入趙應随的烏發中。
白牆黛瓦的保和堂内,一股淡淡的藥香彌漫鼻間,各個區域的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趙應随剛剛踏入門,便有個學徒打扮的人快步迎上前來,目光觸及趙應随的瞬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旋即,他打量着趙應随的神色,試探道:“姑娘可是來看病的?”
趙應随:“……”怎麼又稱呼他為姑娘,難道他看起來就這麼像是個女子麼?
也無怪他人誤解,趙應随雖然身形修長,但臉實在是漂亮的太有欺騙性,加之身材清瘦,看起來是位個兒很高的漂亮姑娘。
見趙應随不言,學徒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不耐煩的問道:“切,又是個來保和堂投奔親戚的。說吧,你親戚叫什麼名字?保和堂是幹什麼的?”眼神中帶着幾分輕視,仿佛認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能說他也不知道嗎?趙應随默默地看着他,滿心無奈。他連自己為何要來保和堂都不知道。如今他身無分文,若是真的能在保和堂找到能投靠的親戚也好。否則今晚他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
“啧啧,你竟然是個啞巴?看你穿得這麼窮酸,估計也不識字,寫不出你親戚的名字吧。”說罷,學徒露出假模假樣的仁慈表情,“算了,我今天好人做到底吧。”
學徒轉身,扯着嗓子往屋裡大喊道:“誰的親戚來了——快來認領———”聲音在保和堂裡回蕩,引得衆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趙應随深吸一口氣,阖上雙眼:“……”這人頭上長的是個擺設嗎?
保和堂内衆人挨個瞧過趙應随,或搖頭否認,或滿臉疑惑。一番辨認下來,竟沒一人站出來說認識趙應随。
學徒狐疑地看着趙應随,猛然拔高了聲調,質問趙應随:“你到保和堂究竟有什麼意圖?!”這句質問瞬間吸引了周圍衆人的目光,大家紛紛投來好奇與警惕的眼神。
趙應随微皺眉頭,心道不妙,他在保和堂内并沒有親戚。難道他真是來治病的嗎?可是……他摸摸空蕩蕩的錢袋子,兜裡身無分文,不像是來看病的。
将趙應随的沉默誤以為是心虛,學徒順手抄起一旁的掃把,沖着趙應随用力揮了兩下,滿臉嫌棄道:“去去去,别在這兒杵着,耽誤我們做生意。瞧你這副窮酸樣,莫不是想混進來偷東西?!趕緊走,别逼我動手!”
趙應随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腳步踉跄間,後背突然倚靠在一個堅實的胸膛上。一股淡淡的藥香混合着白檀的氣味,悄然鑽進鼻腔。
他微微一怔,卻聽到身後傳來低沉溫和的詢問:“姑娘,你沒事吧?”
趙應随站直身子,看向身後那張熟悉的臉,搖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嚴作凡微微笑着,點頭道:“那就好。”
他轉而以一種冰冷無情的聲音呵斥學徒,“溫林,這就是你對待來客的态度嗎?我保和堂向來以仁心濟世為訓,你如此橫眉冷眼,成何體統!”
學徒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頭幾乎低到地底,他嗫嚅着說:“許、許大夫,我……我看她形迹可疑,又不說話,以為……”
“以為?”嚴作凡冷哼一聲,打斷溫林的話,“行醫之人,應一視同仁,即便是尋常百姓,也該以禮相待。”
學徒“撲通”一聲重重跪下來,頭如搗蒜般連連磕頭,“是、是,許大夫說的是,我知錯了,我不該以貌取人,更不該如此無禮,求姑娘和許大夫恕罪。”
嚴作凡臉上滿是溫和與歉意,輕聲說道:“姑娘,實在對不住,是我管教不嚴,讓你受委屈了。”
趙應随搖搖頭,一縷發絲随之輕輕晃動,他輕聲道:“無礙,并非大事。”
嚴作凡眼中笑意不減,他輕輕牽起趙應随的手,那雙手幹淨修長,骨節分明。
趙應随:“……?”古代不是講究男女大防的嗎?許大夫你就這麼随意地牽起我的手了?
目光掃視一圈唯唯諾諾的衆人,嚴作凡負手而立,聲音平淡卻不容置疑地說:“今日大家剛好都在,我有件事要宣布。這位姑娘,是我許凡的妹妹,往後,他便要留在醫館和大家一起共事。至于他的名字……”
眼神在桌前的水仙花上停留片刻,嚴作凡看向趙應随,唇畔的笑意怎麼也掩不住,“他名喚,許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