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嚴任三家在首都紮根已久,對于彼此的存在要說是心平氣和地接受,那絕不可能,誰都不會允許枕旁有猛虎酣睡。但他們也對彼此無可奈何,樹大根深,想要連根拔起,談何容易。
不出意外,相持了幾百年的家族們會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中适應地走下去。隻可惜,有人想要撂牌掀桌了。
任亦溫,任家大少爺,笑面虎一個,自上任以來野心勃勃地擴展商業版圖,劍指最高位。
目前來說,三家相持的時間越長,對任氏的發展就越有利。所以任氏才會在被何衷歸重創之後,以一種模棱兩可的态度左右橫跳。目的就是趁着兩家猶豫之時,休養生息,卷土重來。
“任氏最近在濱海區悄悄購下了一處廢棄的工業園。”嚴作凡接着道,“濱海區的區長碰巧是我祖父的學生,他們已經悄悄留意了一段時間,如果時機成熟,會将此事報到中央。”
何衷歸:“先不要輕舉妄動。”
嚴作凡點點頭,“正有此意。”
“看來我們的合作,還要再持續一段時間了,何大少爺。”嚴作凡神色淡然地下了結論。
何衷歸可有可無地點點頭,指尖在沙發邊緣輕點,“要問什麼?”
終于說到正題。前面這麼多的鋪墊,就是為了這一刻。嚴作凡下意識地直起身子,喉結滾動,聲音變得沙啞,帶着些許的小心翼翼。他問:“青峰山地震時,是誰告訴你,我在山神廟那裡的?”
嚴作凡睫毛輕顫,卻遮不住他眼底的猶疑,那是一種近鄉情更怯的不安。
“嗯?”何衷歸漆黑的眼眸深邃而平靜,語氣毫無波瀾,像是在随意說些有的沒的,“救援隊找到的你。”
“真的?”
“……”何衷歸懶得說廢話。
嚴作凡深吸一口氣,心中說不上什麼滋味。潘多拉的盒子終于被打開,裡面卻空空如也。
何衷歸站起身來離去,門關上的一刹那,嚴作凡低聲喃喃道:“Random……”
離開學生會辦公室時,第一節課剛剛下課,何衷歸腳步一轉,往主樓方向走去。C班最後一扇窗戶開着,任勝寒的聲音可以輕而易舉地順着空氣流進何衷歸的耳朵。
“趙應随,晚上有空嗎?”
“我請你看煙花。”
“打工麼……我送你好了。”
何衷歸低眼看任勝寒,寬肩闊背,在趙應随的桌子上投下一片陰影,他的眉骨深刻,低頭看人時,面部線條如鋒刃利劍。
任勝寒的手搭在椅背上,笑了笑,“你擋着我們的陽光了。”
何衷歸:“滾出去。”
聲音不大,卻正好能讓所有人聽到,教室裡突兀地安靜了一瞬,随即陷入了一種刻意的亂糟糟的狀态。
人暴怒到一定程度,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任勝寒的嘴角微微勾起,手放在桌子上,慢慢站起身來。兩個Alpha身高體型相當,站在一起不分伯仲,極有壓迫感。
玻璃破碎的聲音,伴随着女生難以抑制的驚呼聲。
“任勝寒,停下。”
任勝寒停下動作,難以置信地看向趙應随,“是他先……”
趙應随壓低眉眼,嘴角拉平。于是任勝寒就不敢再說話了,他冷哼一聲,抽了張紙擦拭手背上的血珠,對聞訊而來的林老師吩咐道:“沒什麼事,玻璃的費用由我承擔。”
林老師哪裡敢說一句不是,他連連點頭,嘴裡不停道:“是,是,我這就走。”
待林老師離開,趙應随揉了兩下眉心,低聲道:“你跟我來。”
任勝寒頗為愉悅地“嗯”了一聲,翻過桌子跟在趙應随身後。
何衷歸和邵祁沉默地注視着他們離開的背影,交換了眼神,随後默契地跟在他們身後。走過一段長長的走廊,趙應随帶找了一間沒有窗戶的空教室,任勝寒很有眼色地鎖上了門。
何衷歸和邵祁一左一右地站在門兩側,面色不善,Alpha敏銳的聽力可以讓他們輕而易舉地聽到常人難以捕捉到的聲音,但也有例外,屋内如果播放着抑制Alpha聽力的磁帶,那麼他們的聽力就與一般人無異。
趙應随很顯然預料到這種情況,在進入教室的第一刻,就播起了磁帶。
邵祁皺起眉頭,手指不停地扣着褲縫,眼珠略顯焦躁地亂轉。何衷歸抱着雙臂,神情冷漠地看天,看似冷靜的模樣。
趙應随坐在桌子上,微微揚起下巴,拽着任勝寒領帶的手用力,任勝寒享受地順着力道俯下身,雙手放在趙應随大腿兩側的地方,手背上青筋浮現。
鼻尖之間不過厘米,任勝寒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着趙應随的臉,他從下往上看,視線依次略過趙應随看起來很好親的嘴唇、圓潤的鼻尖、濃密挺翹的睫毛,最終停留在趙應随耳垂的紅痣上。
他的手指下意識想要觸碰,在距離不過毫米之間時,被人牢牢地箍住手腕。任勝寒調笑般想要掙脫,卻忽地沉下臉來。他幾乎是用了十足的力氣,趙應随的手卻紋絲不動。
趙應随瞥了一眼任勝寒黑沉的臉色,像是刻意嘲諷任勝寒一般,慢慢地松開任勝寒的手腕,歪了歪頭,神情淡淡道:“跪下。”
任勝寒喉結滾動,心甘情願地舉起雙手,“遵命。”他迎着趙應随毫無溫度的目光,單膝跪地。
趙應随冷笑一聲,腳掌放在任勝寒尚未跪下去的膝蓋上,微微用力,硬生生地将任勝寒的左腿踩了下去。
“砰——”任勝寒雙膝重重地跪地,他仰頭看着趙應随的臉,和耳垂上的那顆紅痣,輕輕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好嚴格啊,主人。”
一邊說着,任勝寒一邊悄無聲息地圈起趙應随纖細的腳腕,放在自己肩上。他側着臉,鼻尖正對着突起的内踝。
趙應随慢條斯理地按下按鈕:“是嗎?”
室内驟然陷入一片黑暗,腳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沉重急促的呼吸聲回蕩在教室裡。任勝寒的皮膚沁起大顆大顆的汗珠,他幾乎整個人都要依靠在趙應随的腿上,像是溺水的人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趙應随再次按下按鈕,燈光亮起,在他深刻的眉骨下方投下一片陰影。他踩着任勝寒的肩膀,強硬地拉開距離,任勝寒的眼眸略微失神,良久,才一點一點聚焦。
汗珠如雨般落下,任勝寒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迷茫,但整個身體依戀地向趙應随靠近。
“你現在,好像一條狗。”
任勝寒悶笑一聲,“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