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雪花由綿密變得稀疏,在昏黃的路燈的映照下,閃爍着細微的光芒,像是無數墜落的星辰。
迎着風雪的料峭氣息,趙應随本能地向光源靠近。一陣風席卷而過,趙應随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再擡眼時,兩個高挑的身影側對着他,面對面地站着。
趙應随的心跳鼓噪起來,急促的跳動聲應和着呼嘯的風雪。
半晌,男人先有了動作,他取下脖間純黑色的羊絨圍巾,慢慢地纏繞在“趙應随”瓷白的脖頸上。
剛解下來的圍巾,還帶着男人的體溫和淡淡的男士香水氣息,“趙應随”整個下巴放在暖烘烘的圍巾裡,上半張臉惬意地眯起眼睛,像隻忙裡偷閑的小狐狸。
悶悶笑了一聲,男人輕柔地用手指拂去“趙應随”眼睫上的碎雪,然後自然而然地牽住“趙應随”的手放在他滾燙的掌心,輕輕呵了口氣,用力搓揉了兩下。
“怎麼出來了?”
“無聊。”
“嗯,是挺無趣的,下次不讓你陪我一起了。”
“……”
“别這樣看我,我會忍不出親你的。”
“趙應随”忍了半晌,終于忍無可忍地說:“那這次帶我過來幹什麼?”
“宣示主權。”
最燦爛的煙花在這一刻綻放,天地間越來越亮,幾乎如白晝一般。刺眼的白光讓趙應随能夠看清的東西越來越少。
扭頭看了一眼煙花後,男人神色認真地說:“新年快樂,趙應随。”
“趙應随”悶聲道:新年快樂,……”
最後幾個字模糊不清地消弭在呼嘯的寒風裡。
趙應随還沒來得及細聽,整個身體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吹着向後傾斜,踉跄幾步,驟然的失重感包裹着他的全身,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畫面像是被打破的鏡子一般,一片一片地随風逝去。
如往常一般,趙應随在畫面全部消逝之後就猛然驚醒,他愣愣地盯着潔白的天花闆,心跳聲急促而沉穩。趙應随偏頭看了一眼時間,五點半。
做了這樣的夢,再想入睡也變得困難,趙應随索性起床洗漱,然後披了件外套,慢慢地往頂樓的陽台方向走去。路過廚房,順手倒了杯滾燙的蜜桃烏龍茶捧在手心。
這個時間點,目之所及都是黑沉沉的,看不太清東西。不過對于Alpha而言,良好的視物能力讓黑暗根本無法阻礙他們的視線。
趙應随低頭往門前的花壇看去,小黑老老實實地趴在窩裡,耳朵自然地耷拉在腦袋兩側。忽然,黑色的耳朵輕微地動兩下,小黑猛地睜大雙眼,從地上彈坐起來,沖着大門口的方向狂哮。
輪胎碾過路面的聲音,一輛黑色的車緩緩駛入,小黑這時像是确定了來人的氣味,又懶洋洋地趴在狗窩裡,繼續休憩。
趙應随略帶着好奇地看着來車,能讓小黑熟悉的人可不多,仔細算來也就隻有他,何家兄弟和邵祁。
這個時間點,除了被夢驚醒的他,其餘人應該還在酣睡中才是。
一點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司機先下了車,是個戴着眼鏡的年輕人,穿着西裝,文質彬彬的樣子。他雙手捧着一摞文件,還沒忘記抽空拍拍小黑的頭,喂給它一根火腿腸。
嗯……他算是知道小黑為什麼遇到陌生人這麼親昵了。
後車門在寂靜中緩緩打開,昏黃的路燈灑下黯淡的光,勾勒出何衷歸筆挺的身形。他身着剪裁精緻的西裝,神色疲倦,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捏眉心。
寒冷的冬風吹醒了他的神智,何衷歸邁着長腿 ,自顧自地朝前走去,“林助,路程那邊進展如何?”
林助忙不疊跟上何衷歸的步伐,扶了下眼鏡,畢恭畢敬地回答:“小何總,路程今天下午給我發了信息,他說……”
嗯?小何總怎麼突然停下了?
林助是個普通的Beta,沒有Alpha那麼高挑,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何衷歸寬實挺拔的後背,和他微微揚起的下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突然覺得何衷歸身上那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強烈氣場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頗為溫和的姿态。
或許是難得見到何衷歸這種模樣,趙應随在被發現的第一瞬間,并沒有挪開目光,而是淡定地回望。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何衷歸一隻手随意地挂了件大衣,另一隻手則穩穩地拿着一條柔軟的圍巾。
心中一動,趙應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那是一條黑色的圍巾。
杯中氤氲的霧氣在趙應随面前缭繞,逐漸模糊了他如畫的眉眼。他纖長骨感的指節搭在玻璃杯上,指尖輕輕摩挲着杯壁。
良久,何衷歸率先收回了視線,邁着長腿走進别墅。
腳步聲逐漸由遠到近,他們上了二樓,進了書房。半個小時後,一個略顯急躁的腳步匆匆離開别墅,開着車離去。
何衷歸還在他的書房辦公。
在陽台待到晨昏破曉,趙應随将杯中的蜜桃烏龍茶一飲而盡。洗幹淨玻璃杯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擡頭看了下時間,七點整。
扣扣。敲門聲。
門外是林助那張略顯疲态的臉,像是剛通宵工作完的打工人,或許就是剛剛通完宵。
面對着趙應随,他的嘴角還是揚起禮貌微笑,雙手捧着一個精緻的黑色禮盒。
“趙先生,早安。這是小何總讓我給您的。”
趙應随停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何總”是誰,他輕輕接過禮盒,禮貌道謝。
“如果沒有别的吩咐的話,那我就先離開了。”
“嗯。”
林助禮貌地為趙應随關上門,匆匆離去。
趙應随打開盒子,盒子裡放着一條和何衷歸手裡那條款式相同的,白色的羊絨圍巾。
……
日光傾灑,窗檐上的積雪漸漸消融,一滴又一滴的融水順着窗戶緩緩滑落,何銘陽呆呆地盯着,整個人心不在焉的模樣。
見狀,趙應随卷起試卷輕輕敲了下何銘陽的腦袋,力道不大。何銘陽回過神來,笑眯眯地看着趙應随,兩顆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現。
“看卷子。”趙應随低頭看題目,無視何銘陽幽怨的眼神。
“這裡和這裡,跳步太嚴重了。”趙應随将試卷展開,指尖在紙面上微移,“還有最後一道大題,你試着用導數解一下。”
接過卷子,何銘陽仔細看了一遍大題,根據趙應随的提示,将思路理清後,拿起筆在答題卡上書寫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