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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陽趕在最後一節晚自習下課前十分鐘過來,剛到門口就讓後排的同學把電風扇關了。
“這都初秋了,還吹什麼風扇,心靜自然涼。”
謝陽站在講台前,将一張注意事項書扔到一邊,簡明扼要的開口:“國慶長假七天,作業黑闆上這些,完成好,七号下午每個人都必須到,危險的地方别去,剩下幾分鐘,後排的同學把教室門關了,你們自己互相規劃一下國慶怎麼過。”
此話一出,剛還寂靜的教室,一下炸開鍋,王瑤瑤直接拉過傅瑜開始輸出,“國慶有安排麼?”
傅瑜搖了搖頭,“沒有,在家看書算麼?”
王瑤瑤蹭了蹭傅瑜的肩膀,“肯定不算啊,許嗣說他們家在城南那邊,鄉村農家樂那種,我們幾個去燒烤呗?”
“去幾天?”傅瑜雙眼含笑,不自覺的放低聲音。
“兩天,就三号四号,二号下午去,四号下午就回。”
“我先回家給外婆說一下,電話聯系。”傅瑜算了下時間,應下來。
王瑤瑤得了答複,朝前後幾人問了問,決定了就許嗣、她、傅瑜、趙朝、謝緒、元佳。
“對了,陳風禾去不去?”王瑤瑤掰着手指問了一句。
傅瑜盯着書看的視線揚起看向第一排的男生,男生正垂着頭,袖口撩到小臂,簽字筆在他的指間轉動。
正當傅瑜組織語言想回答的時候,放學鈴聲響起。
許嗣看了眼要出教室門的男生,“班長,國慶三号、四号去我家農家樂燒烤去不去。”
陳風禾回頭,眼神看向傅瑜,“都有誰?”
許嗣剛說了個“傅”字,陳風禾點頭,“我去。”
少年離開,留下在教室裡淩亂的幾人。
許嗣:“他是說的去?”
傅瑜:“嗯。”
王瑤瑤:“是。”
趙朝:“小嗣子可以啊,班長都叫動了。”
沈懷早就背書包走了,教室裡人很少。
陳風禾等到她過來,伸手拿過她的書包,帶着她往回走。
“怎麼才聽了一個字就要去了?”傅瑜忍不住開口。
“我們的關系由你主導,”陳風禾停下腳步,擡眼對上少女回頭的目光,他站姿筆直,認真從容,“你可以裝不認識,也可以裝不熟,反正你怎麼樣,我都認。”
壞掉的路燈下,少年眉眼堅韌,唇角微揚,和她對視。
傅瑜,你可能不知道,深夜的川江沒有白日驕陽暴曬,所以很冷,冷得刺骨。
就像我們第一次見,你說别哭,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讓我别哭,第一個将我護在身後。
所以我不會放過每個能見你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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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假日,外婆正和隔壁文具店的大叔聊天,一個大嬸急匆匆的過來,扯了個闆凳坐下。
“田中嬸,你跑什麼啊?出什麼事了。”隔壁店大叔看她氣喘籲籲的樣子。
“你們還不知道呢,就常在高大娘對面賣水果他們家的小姨子,很有錢準備送她兒子去國外那個。”王田中招了招手,對門賣奶茶的大媽也靠了過來。
“昨兒跳河了。”
“不會吧?”
“真事,說是他那個男人在外面找了一個,好幾年了,她那兒子早就知道了,結果瞞着沒說,昨兒在那修理店自己撞上那狗男女,鬧了一宿,天快亮的時候從壩站跳下去了。”
“....”
傅瑜吃了午飯在店裡小睡,睡前順手将淺色外套蓋住腦袋,她個頭不高,縮在櫃台裡根本看不出來,其他商戶的小孩在店裡打鬧亂竄,外婆和人聊天的聲音停了一下,起身拿起冰櫃上的棒棒糖,給小孩一人發了一個棒棒糖,讓他們到門口玩。
本來她的囡囡上學就夠累了,能睡着就得多睡。
店裡的貨物在今天上午,王瑤瑤她們幾個過來找傅瑜的時候,就已經給店裡碼好了,日期最早的擺在最前面,幾個少年少女坐在支起的大蓬下,商量明天下午什麼時候去,帶點什麼,隻有陳風禾和謝緒沒有來,王瑤瑤走的時候,專門囑咐傅瑜給陳風禾說一下,她則去聯系謝緒。
小賣部後門連着廢棄球場的右側,後門有隻手推開往裡看了看,然後輕輕帶上。
沒過幾分鐘,一聲響亮的扇巴掌給淺睡的少女吵醒,她沒動,視線先落到坐在外面聊天的外婆,沒發現什麼争吵的痕迹,正打算再睡,熟悉的姓名在耳邊炸開。
“謝緒,你特麼真是好樣的,明明知道自己的養父在外面亂搞,還瞞着所有人?”
“現在好了,紙包不住火,你的緘默傷害了我姑姑!她死了!”
“還記得嗎?在孤兒院時,是她拉着你的手,換你脫離苦海!”
“别以為我不知道,當時選上的是你們學校的年級第一,陳風禾,是你,給他吃了瀉藥,讓他第二天沒能出現在領養家庭的面前,反而讓你這個不滿五歲的魔鬼到我姑姑家。”
“...”
傅瑜本就靠近後門,她将頭埋在雙臂裡,反複去想男聲說的話,耳邊已經聽不清謝緒接下來的話。
養子?陳風禾?孤兒?
難怪那晚謝緒提出要送她回家,陳風禾直接無視他,拉住她的手。
原來是這樣啊,她竟然半點都不知道,那個在她面前示弱的少年,被抛棄了十七年。
沉溺在深海的魚,一直都沒有找到屬于它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