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外婆，一向幹練的老太婆忙前忙後給她用酒精擦拭身子，喂藥，空氣中浮現淡淡餘味。

“好，我們哪兒都不去，外婆就在這裡陪着你，”外婆煮了碗餃子，吹涼了讓傅瑜墊墊，“吃了飯就好好睡一覺，囡囡，睡着了就不遭罪了。”

極緻的夜裡，靜谧悠長。

—

窗戶被外婆拉緊，淺淡的蟲鳴被隔絕，她坐在闆凳上，一次又一次的給傅瑜用酒精退燒。

傅瑜的病和那日的雨水一樣，來得迅猛，走得湍急，沒有給她留下一點痕迹。

大清早，謝陽專門給傅瑜打了個電話，因為知道她家裡的情況，所以先問了問昨晚怎麼沒來上晚自習，得到答複才稍稍放心挂斷電話。

手機的消息很多，傅瑜給外婆倒了一半的牛奶和包子溫着，自己則坐在桌前一條條看着消息。

玉不碎也是圓的：“瑜瑜，到川江了嗎？”

F.:“刷了一天的題，今晚喝了茉莉奶綠。”

王姓美女：“瑜，今晚的晚自習異常枯燥，估計是沒有你，對你牽腸挂肚的王美女。”

“...”

傅瑜掀起眼簾，盡數回複後，情緒早就被壓下。

陽光把烏雲拂開，光暈灑落在晶瑩的人工湖裡，緊趕慢趕去上學的學生沒有心情欣賞，平白浪費。

十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周一。

泛着絲絲涼意的早上，後排三兩的同學倒了一小片，曆史老師在上面講得熱血沸騰，因為沈懷休學治病，陳風禾又在市裡準備競賽，所以王瑤瑤自然而然拿着書包和課本和傅瑜坐到第一排。

靜谧的課堂，隻有老師的聲音。

王瑤瑤拿着筆在老祖宗的臉上添了幾筆，捂着嘴笑，坐在身邊的傅瑜垂眸，視線看似是落在書本上，其實已經想到了陳風禾，她好像已經沒了當初放話要讓他跟着自己過好日子的心情了。

以前她覺得拯救一個人有多難，那寺廟裡的佛祖不是也庇佑了世間萬物，做事情嘛，就得有始有終，可如今她的豪言壯志大概是一時興起。

那樣好的人有耀眼的前途，她做不了他的小太陽。

“趙朝！”曆史老師一個粉筆頭正中他都快觸地的腦袋，“來，給老師說說王安石變法的内容有哪幾個。”

後幾排的趙朝借着撿筆，魂已經走了有一陣了，他一起身，最後的幾個也跟着擡頭。

“老師...變法？”趙朝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

“嗯，變法。”曆史老師叉着腰，站在講台看着他。

趙朝從書桌裡翻了個家裡親戚從國外買的魔術包，把幾個小包撕開放到桌面上，“老師，借你講台一用，我馬上給你變，要煙火的這種還是蟲子的這種或者是魔方斷指的這種？”

曆史老師沉着臉，勉強勾笑，“王安石變法！你給我來個趙朝變法是不是！剛剛才講了半天你是一點都不聽啊？”

“老師是不是還要謝謝你，我們一中以後的教材多加個你，讓學弟學妹都看看，趙朝變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朝哥得名留一中史書。”

“都閉嘴，趙朝滾到後面去站着，”曆史老師用書砸了幾下講台，“下了課帶上你變法的一起到我辦公室給你們班任變一個。”

話落，全班大笑。

“傅瑜，你來答。”曆史老師平複下心情，輕輕拍了拍桌子，視線落到專心看書的女生，等女生站起來，才将視線收回，“都給我好好聽聽曆史滿分的回答。”

“老師，我剛剛走神了，沒聽講，”傅瑜擡眼，手指被攥得泛白，她淺淺呼了口氣，态度誠懇，“抱歉。”

“老師，傅瑜都沒聽講，我們還怎麼聽啊。”最後排的男生高舉手臂，提問。

王瑤瑤轉頭，面無表情的反擊，“那傅瑜穿裙子，你穿嗎？”

曆史老師實在是忍無可忍，讓傅瑜先坐下，“那她考滿分，你也考一個我看看？李喃你曆史考17分的時候，怎麼不說話了。”

李喃身邊的男生打趣道：“傅瑜幹嘛他幹嘛，老師他是傅瑜的小尾巴。”

李喃一臉平靜，“那不是班任說的，有什麼不懂就找傅瑜同學交流。”

“安靜點--”曆史老師剛要發作，下課鈴聲響起，她指了指李喃，拿着書叫走趙朝。

“李喃，你那點分，和傅瑜就沾邊了一點，你知道是哪點嗎？”王瑤瑤朝李喃揮了揮手，等李喃看過來，“17分，她1月17号的生日，你也就這點沾邊了。”

後排幾個男生笑得發抖，李喃還要說什麼，王瑤瑤給了絕招，“但是你還是有下降的空間的，畢竟傅瑜1月過生，你可以考個1分，跟她繼續看齊。”

說完，王瑤瑤拉着傅瑜去了小賣部。

—

“阿姨，充一下電，我中午來拿，”王瑤瑤把褲子裡的手機拿出來，遞給小賣部阿姨，又買了兩瓶水，一瓶遞給傅瑜，“瑜瑜，你是不是前幾天的感冒沒好，我怎麼感覺你情況不對。”

“好了的，就可能這幾天沒睡好，在加上那個快來了，不在狀态。”傅瑜接過水，沒有擰開，拿在手上。

“你不知道我現在回想起來，剛剛怼李喃的時候，總覺得沒發揮好，再來一次，我一定會超常發揮。”王瑤瑤伸了個懶腰，挽着傅瑜往回走。

“李喃？誰啊？”傅瑜跟着王瑤瑤走出小賣部，适當的詢問。

沉默一瞬--

“啊，你不認識啊，就上課可勁和曆史老師說話的男生，他還來問過你數學題。”王瑤瑤咳嗽兩聲，環顧了一圈，給她指了指球場的穿着19号球服的男生，“那個。”

傅瑜擡眼，在男生身上停留一秒，移開。

兩人繼續往教學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