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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陳風禾松開右手,他聽不到女生害怕得大哭的聲音,看不見周圍人震驚的目光。
他慢慢蹲下身,想伸手扶她,又想到自己的手剛剛碰了什麼,在衣服上擦了好一會兒,擦到通紅,擦得血絲都快出來,才拉下袖口把手罩住,緊緊握住她的手拉她起來。
“下次别拿自己開玩笑。”他的表情嚴肅,無數人裡面,隻有她聽懂了他的意思。
也明白了,他是知道自己是裝暈的。
知道她裝暈,還是心甘情願陪着她。
“這些人用不着你動手,”少年在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根兔子發圈,遞給她,“比完賽遇到的,一個小女孩放了學兼職出來賣的,手工做的,覺得你會喜歡。”
老師還在檢查女生的情況,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所有人眼裡的天才少年看着剛剛說毀前程的家長,不屑一顧的開口,“要麼三年要麼十年,我給得起。”
其實他參加競賽的前一晚想過,要不就不去了。
他不需要這個榮耀。
就一個報送名額,他要來有什麼用。
憑他自己的成績又不是拿不到。
帶隊老師跟他說榮耀,學校的榮耀,個人的榮耀,省裡的榮耀。
他根本就是那種慣性的好學生,他有天賦,但是天賦這個東西吧。
也要有努力來灌溉。
他不想了,天賦也就沒用了。
傅瑜先被王瑤瑤陪着去醫務室再檢查一下。
另外兩個女生,一個受了驚吓,一個隻是沒喘過來氣,有個男老師陪在陳風禾身邊,他認識,文科1-5班的體育老師李潮。
男老師還在想剛才的話,有些皺眉的看着眼前的男生。
剛剛那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大不了他坐牢。
三年或者十年。
難怪說成績好的人都是隐藏的瘋子,要麼聰明用到正途,要麼高智商犯罪。
圍觀家長散去,陳風禾站在原地無意識擡眼對上男人冷淡的眼睛,他沒有動,早幾年眼裡還會有懼色,畢竟他住的地方、吃的喝的都是他給的,可如今,他直着背脊,無聲凝望。
陳柏過來是因為謝陽給他打了電話,為了維持他的體面,拖着時間過來的。
一來就碰上這件事,他走了兩步,擡起腳就把人踹到公告欄的鐵架上,陳風禾的背脊猛的砸了上去,發出很大的聲響。
“陳老師,你怎麼還打孩子啊,哎哎哎,别動手。”李潮反應過來,略帶驚詫的攔下這位三中以和藹著稱的老師。
“我再不管他,他就得蹲監獄了!”陳柏插着手,怒視道。
李潮還在勸阻,一邊回頭看陳風禾如何了,一邊拉着陳柏。
陳風禾低着頭,長腿微曲,背脊似乎已經腫了,他能感覺到刺骨的疼。
微微挺了下背,應該沒骨折。
松了口氣。
“王老師,年級主任找你。”拿着教案的女老師剛好在找李潮,路過時,提醒了一下。
李潮應下,回頭看向陳風禾,“陳風禾同學,需不需要老師扶你去醫務室?”
“不用,謝謝老師。”陳風禾低聲道。
李潮和陳柏說了兩句,往教辦走去。
“你要犯渾,你要死,離遠點,别髒了這塊地方。”陳柏一把拽起陳風禾,連看他都不願意多看。
“你以為你做點物理題,就能擺脫被人厭棄的境地?要不是領養協議得供給你到大學畢業,我們家真還歡迎你?有些事情我不想說得太過,你最好離你媽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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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師!”傅瑜回來找他的時候,碰到這一幕,上前把陳柏禾和陳風禾隔開。
陳風禾突然慌亂,他從未和傅瑜解釋過這些事,也沒有問過她在不在意,但是看到其他人躲避的樣子,應該沒有人不怕吧。
她還不到他的肩膀,捆了個高馬尾,露出飽滿的額頭,杏眼覆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唇瓣抿着。
“這是學校,是學習的地方,這件事誰都沒有錯,誣陷的人因為一些青春期的情緒在作祟,寫請願書的同學因為膽小從衆,圍觀的人因為本質就是愛看熱鬧的,包括你我,都是這件事的從衆者,但是唯獨沒有陳風禾。”
“他是個毫無邊界的人,沒有界限,對所有事所有人都有極緻的縱容,因為愛實在是太少了,它不夠分,所以當他遇見每一個人都在想,什麼時候幸福啊,該到他了,他長得高也許是吃到的好吃的很多,他成績好也許太努力了,他會保護弱小,趕走欺負老婆婆的小混混,卻從來不求回報。”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好人都是命運多舛,但是,這唯獨不是您作為一個男人說出那些話的理由,你是一個老師,你難道不知道什麼話對一個高二學生來說,是什麼樣的打擊。”
走到我面前來,用了很大的勇氣吧,傅瑜。
她就像小勇士,站在他身前,說出口的話讓人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