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她從始至終都帶着溫和的笑,沒有半分勉強,江許月也不再多說,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利落轉身,“查房去了。”
早晨的廊間是清淨的,病診台的其他人也沒顧得上這邊,兩根圓柱從大廳直穿而上,清晨的陽光從橢圓的透天窗灑下。
江許月走了幾步,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鐘,又回頭道:“那還有兩天時間,小瑜,看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你選,學姐請你。”
傅瑜站在原地,微微愣住,顯然是還沒緩過神,“學姐...”
江許月怕她多想,對她笑了笑,“怎麼啦?咱們前途無量的小朋友要走了,還不許我請個飯。”
她揮了揮手,顯然是受不了這種哭哭啼啼的戲碼。
“行了,快點回去,你這幾天都沒怎麼休息。”
“好,”傅瑜唇角上揚,“還是我來請吧,加上科室的其他人。”
江許月點了點頭,沒有強迫,“聽你的。”
等人走遠,傅瑜從白大褂的外包拿出震動的手機。
“瑜瑜,你還好嗎?”
傅瑜應了一聲,聽到電話那頭繼續說:“那兩個人好像回來很久了。”說完,那邊短暫停歇下來,似乎在給她消化的時間。
傅元和王芳從來到國外就開始鬧,鬧到中途,王芳直接帶着人把傅元藏的小情人揪出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生生把她爸的婚外情鬧散了,最後傅元妥協了。
傅瑜站的位置很顯眼,也就幾分鐘,已經有很多家屬和同期醫師過來詢問她回國的真假性。
見她打着電話,也都簡單問詢。
她在這所醫院很受大家喜歡,不管是住院部的病患、還是高齡的教授和專科醫生,都毫不吝啬對她的評價,主要是傅瑜的模樣乖巧,性子又軟綿綿的,輪轉回醫學院完成的課題也幾乎挑不出毛病,對病理的研究和實踐性的項目都異顯天賦,他們都以為她會留在醫學院的。
從始至終,都隻有她一個人從來沒想過留下。
傅瑜回完招呼後,電話裡的聲音突然出聲,語速被刻意放緩。
“瑜瑜...”
“他要結婚了。”
傅瑜順着牆壁蹲下,她想哭卻沒有眼淚,眼眶澀酸,大腦一片空白,那時候至今已經十年了。
他要結婚了,而她,什麼都沒有了。
明明是自己放棄了他,應該釋然才是。
一定是北國的秋風太幹燥,才會讓人想哭。
—
從醫院出來,傅瑜約了個車,在門口的距離直線到公寓也才半小時,要是放在往常,她得步行先去店裡兼職,到家也是中午。
公寓是緊挨鎮中心,不同的是房間的隔音好,關上窗子就聽不見任何聲音,傅瑜三年前來到這座小鎮,這邊的住所是傅瑜根據主職找的。
房東是個金發阿姨,極其熱愛東國文化,聽到她要找兼職,很熱心的幫忙,綜合考慮到醫院要求24小時on call的緣故,兼職的時間很自由。
所以在她提出離職的時候,并不難。
傅瑜的房間在二樓的轉角處,比其他房間多了個陽台,房間不大,和學校的單間公寓差不多,窗簾外黃内白,尾部拖到地闆上,進門就是張木桌,往裡走是單人木架床,床邊是個小吧桌。
回國的念頭起了十年,真正實施是在半年前,早在那時候她就已經收拾好,所以屋子幾乎沒有留下居住的痕迹。
事實上,念大學期間她回去過,外婆腸胃弱化,急性十二指腸穿孔,沒幾天就過世了。
她走到陽台,享受這難得溫和的天氣,太陽高高挂在天空,日光平等的灑落在所有地界。
傅瑜手裡的傘也随之放到一旁,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哪哪都帶把傘,學校的位置在城市的北部,天氣變化無常,常常是豔陽高照,沒過多久就下起雨來,就連平常鑽研研究的教授也啧啧稱奇。
自此傅瑜也就養成了出門帶傘,但有時候傘也沒什麼用,狂風似的。
站了一會兒,兜裡的手機接連響起提示音,傅瑜垂眸滑開屏幕。
玉不碎也是圓的:瑜瑜!!
玉不碎也是圓的:到國内了給我打個電話哦。
玉不碎也是圓的:我就在旁邊的度假村,恭迎你的大駕。
Y:好,但是我要先轉機到香澤,辦一下交接手續。
那邊沒有過多猶豫,很快回了個好。
傅瑜沒有看手機的習慣,也沒有想過一下子不做兼職,空閑下來的時間用來做什麼。
一分鐘不到,明豔的高空突然變了節奏,黑壓壓的叫人不自在,陽台的玻璃門映照出天空電閃雷鳴的景象,傅瑜回頭看了眼黑盡的屋子,走到吧桌旁,打開台燈,光線猛的飛竄給角落增添點明亮,雨被隔絕在玻璃門外。
近段時間突發的變故讓她無力承受,身體疲倦不堪,傅瑜蹲下,身子順勢靠在閉合的玻璃門上,她視線上移,一瞬不落的看着挂鐘一點一點的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