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先回江浙,然後去京北。”
“....”
江許月喝了口茶水,見陳懷瑾起身去了外面接電話,才拉過傅瑜坐到自己身邊。
“你找我要你以前做手術的資料還有視頻是不是出了事。”
傅瑜沒有否認,點頭。
“上個中旬做了個胃癌手術,很順利,出血量20ml,上月底幫了一台,雖然不是主刀,但該患者做了數次手術後到我幫手的那台是最後一次,出院回家後,去世了。”
“家屬認為是不當行醫導緻的,醫委會對我們幾位進行了聆訊,證實主刀醫師有漏開處方的重大過失,釘牌三個月。”
“手術時長五個小時,一共是兩部分,第一部分根治切除、淋巴結清掃,第二部分消化道重建,接下來狀态監測,麻醉複蘇後進行安全評估,沒問題後才送出病房,麻醉師也跟着回到病房等候病人醒來,”傅瑜這段時間一直在回憶當時的情況,明明病竈已經全部清除,淋巴結雖然有轉移在腫瘤周圍,分期為3C期,感受到江許月的指腹摩挲,“我沒事,就是暫時等專業評判,年後能上班吧。”
江許月輕聲道:“他知道嗎?”
傅瑜開口,“沒必要,他擠出來的時間都給我了,讓他休息會兒吧。”
江許月點頭,握了握傅瑜的手心,“什麼時候走。”
“聆訊結束,想散散心。”
意識緩緩回籠,傅瑜對上進來的人,朝他笑了一下。
—
距春節還有五天。
陳懷瑾跨坐在小台樓邊,右手把玩銀白的火機,指節在火星半明半昧裡顯出蒼白的輪廓,身後适時遞過一支煙。
他接下,含在嘴裡,火苗倏然蹿出,煙圈融入落下的小雪。
謝槐站在他身後,視線落到即将息屏的手機上,隻一眼,冷汗爬滿後背。
上面是老論壇的網址,标題川江十八歲養子和養母不正當關系...
F.:“他不是先一步查到我以前的事情,攔什麼?”
F.:“讓他發。”
暗下前,對話框回了一個好的。
京北的雪景模糊了視線,如柳絮飄落。
台樓靠大廳最外側,拱形露台連通,前樓悉數架好采訪設備,這次的商務座談交流會橫跨的行業很多,如果不是受邀在列,加之答應傅瑜的話,他這一年幾乎沒出席這種大型活動。
結果,來的路上鶴老闆給他打了電話,說王天明的人最近活動頻繁,看樣子是受他指使想魚死網破了。
“行得端坐得正,他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但你妻子的事情很容易作為打擊你的突破口。”
陳懷瑾的思緒小範圍的停滞,像個歸納最近發生的事情和傅瑜的反常,好久後,“什麼事?”
“你不知道?”
……
幾乎是五分鐘不到,他無視還在進場的其他人,跨過門楣,走到後面來。
所有人都以為他作為另一半,是第一個知道的,可他獨獨在一個月後,被别人提醒。
提醒會用她的事情摧毀他,提醒他要做好打算。
陳懷瑾以為不論王天明要報複什麼,他都不會怕,就連那些視頻,那些莫須有的名聲他都有辦法處理,獨獨他去找傅瑜的照片被人拍下,證實他們是一對,不管傅瑜有沒有專業失當,她暫停工作是事實。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接起電話,心口猛顫,滾落的煙灰掉落在大腿,突然就笑了。
“跑了。”
她說好過年就見面,結果香澤的公寓一個人都沒有。
陳懷瑾眼眶泛紅,控制不住手抖按下置頂的号碼。
“打不通。”
又把我丢下了。
他擡眼,耳邊傳來冰冷的電子音,無盡的絕望吞噬他的脈絡。
高大的男人忽而垂眼,任由眼淚落入極夜裡。
半晌,大手往後伸,接過謝槐手裡的大衣,手一撐,從台面下來,高定西裝蹭了灰,他沒看,套上。
謝槐小聲開口:“馬上就要開始了,老闆還去嗎?”
陳懷瑾恢複淡漠的神色,拿過火機,轉了兩圈,火苗一閃一滅,“去啊。”
“不都等着我了嗎?”陳懷瑾系上紐扣,冷冽的視線擡起,“我不在,王總布的戲怎麼唱?”
這場戲确實耗費了點心機,陳懷瑾從後門進來,大部分視線落到他的身上,男人個頭很高,一身高定西服,大衣垂在身側,單手揣在西裝褲裡,另一隻手松了下領帶,臉部線條優越分明,全然在一席規矩的交談會上彰顯落拓不羁的本性,偏偏落下的光線悉數灑到他的肩上,矜貴的附加性加持着他的本性,抿唇擡眼,視線睥睨着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記者們。
他站定,下颚微擡,“時間有限。”
一衆記者面面相觑,直到中年男子打頭陣,走了過來,所有記者才趕附上來。
“請問陳總對跨海項目的實施做了何種打算?”
“陳總每年固定捐獻,我想問一下您今後是否入主醫療電子雲狗領域,這也是一個新型興起有且會成為前沿開端的項目。”
“請問陳總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妻子造成如此大的醫療事故,還被醫院停職?”
……
陳懷瑾看向聲音最大的中年男人,靜靜的看着他,等所有人都停下聲音随着他的視線看向身邊人時。
他歉然一笑,“好似我也不是幹醫務委員會的吧?這位記者如此關心我妻子的動态,可以上網好好查查,為什麼聆訊三次,隻有她沒事,至于你說的停職一事,我妻子經曆“如此大”的事情連喘口氣都不行麼?”
“您所謂的問題,難道不是在促成此事往不可逆的方向發展?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行規,是行差踏錯落在灰色地帶僥幸逃脫,還是遵紀守法不忘初心呢?我想你和你身後的人比我懂。”
中年男人的面色一紅一白,強詞奪理,“陳總這番話完全就是假設性,你在這個時候得罪股民,不是個很明智的決定。”
“如果維護自己的妻子會得罪成肆良久以來築成的聲譽和合作方乃至股民朋友,那我無話可說,畢竟維護她對我來說是個很明智的決定,得到和失去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懂,我妻子走這一條路走了很久,良好的共情能力讓她在開始幾年流過太多淚,我沒能看到,隻是淺薄幾語就足以擊潰我的防線,後來她不哭了,卻瘦了。”
閃光燈咔咔拍照,半圍攏的鏡頭無一例外對準他。
“我勸某些記者别亂寫,我妻子愛亂想。”
“她脾氣好,不會怪任何人,但我不是,我這個人睚眦必報。”
“要鬧,我奉陪,但是,别鬧到她面前,對于醫學,我們都是門外漢,沒資格評判對錯與否。”
陳懷瑾伸出手,指了下中年男人的胸前,虛空點了點,提醒道:“還有機會的話,記得帶上記者證。”
他看向鏡頭,暗沉的眸光在閃光燈下如同兩個極端,聲線低啞道:“小玫瑰,下次背上行囊的時候,别忘記和我道别。”
及時道别,我才能抓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