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目光汲汲的三人,顧沐辰朝他們豎起大拇指,輕松無拘無束:“交給你們了。”
軍臨城下,其餘人也沒有在這突兀的疑點上懷疑,葉韻的異能是風,笛聲蕭蕭間,四周狂風為他所用,彙聚為一場奇橘的異象。
蒼白的雷霆霍然綻開于瓦藍天色,霎時,瓢潑大雨滂沱驟然傾斜而落,冥冥之中,參雜着些許詭異的悲鳴,回響茫茫大漠。
敵軍的步伐止在陰雲前端,攥緊兵器,偃仰上空。雨水飛濺,陰冷潮濕的水汽膨脹,一股異樣的泥腥味同血腥味掩蓋過激昂的姿态。
前方一片混沌,茫茫中,瘆人寒意影影綽綽。詭異的異象下,嘶啞的呐喊撕裂熱浪下恐懼。
仔細聽聞,迷霧中鑼鼓聲聲,灰色的白骨大軍密集若湧浪,撕破眼前屏障,朝着他們呼嘯而來。
敵軍未曾見過這般現象,在訓練有素的常日下,立即排兵布陣,迎接攻擊。未曾想,腳底下土地竟然松動,灰白的骨頭關節破開地面攀上腿部,将其絆倒。
詭谲莫測的局面,刹那間混亂一片。
兵戈相向,悲鳴又起,筚篥聲聲悲壯。
不過半盞茶,黃沙之上,白骨大軍伫立于敵軍四處逃竄的方向。烈日炎炎,以手掬沙,以此代酒,高舉過劣迹斑斑的頭顱,又一次慶祝勝利。
異象消止,大雨消弭,一切瘋狂歸于終焉。
衆人看向軍隊,軍隊也停止了祝賀,齊齊側身面向他們。
強風不止,再次揚起漫天沙霧,雙方都在彼此眼中模糊不清,虛無缥缈,難以捕抓。
許岚凝視着他們,沒有片刻沉默,左手握拳,右手抱在左手外邊,放置于胸前,輕輕低頭。
後者仿之,為逝去的戰魂緻意。
白骨軍隊的模樣逐漸融于這場黃沙紛飛,奇異的是,清晰地見到,他們同樣也在緻禮。
許岚和顧沐辰沒打算再回皇宮,便前往市井繁華處,觀賞着一幕又一幕的驚歎技藝。
對于方才的那批亡靈軍隊,在未知他們是否保留着意識情感的問題下,許岚初起準備着要用什麼過硬的手段來使他們抵禦敵方。
盡管長逝多年,他們的魂靈未曾消亡,留守于大漠邊塞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守衛不可跨越的大地。
思緒卻在這戛然而止,浮嚣雲海内,突兀氣弱遊絲,念着一首詩歌。
[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宛若死矣,他人是愉。]
凄冷哀悼,陰冷不甘。
兩人目光相觸,都聞言這首詩。
山有樞…
許岚倒記得,這首詩歌是描述沒落貴族,恐懼不甘,又無可奈何,随着時間溪流而推移,在歲月年華中,放縱享樂。
盛世沉浮,于其相關嗎?
顧沐辰沒有立即做出回答,卻是拉着許岚的手腕,向他神秘兮兮的耳語:“瞧,那個賣風雅集的店員一直在重複着一個動作,卻沒有人覺得怪異。”
許岚順勢望去,喲,還真是。
捧起書本又放下,擡頭遙望一笑,又重複一遍之前的動作。
兩人走上前,僞裝成不經意間前來的顧客,伸手示意他,企圖吸引店員的視線。
原本來算神色正常的店員此刻被這一打斷,脖頸處蓦然脹紅,眼部充血,面目猙獰,未發出一點聲音便栽倒地面,徹底的昏迷不醒。
縱觀全程的兩人沉默在原地。
碰瓷啊!
恰巧,餘光瞧見一片青衣拂過身側,少公子立定在昏迷不醒的店員身前,擋住了身後兩人與其的視線交彙。
指尖觸動他的額頭,一股淺色的白光沒入眉間,那人身上的怪異驚悚模樣恢複正常。
少公子見他有蘇醒的迹象,便借力起身,拍去塵土,望向兩人,像是在提醒:“做自己的事,無須理會旁人。”
目光平靜溫潤,亮若星辰。
客棧———
許岚和顧沐辰回到書閣内,一人倚靠與窗棂旁,一人席地而坐,煎茶以為趣。
顧沐辰率先開口:“比起那位突發惡疾的店員,突然出現的少公子更加可疑。”
許岚聞聲回眸,暖陽傾瀉而下,洗去身上冷意,整個人顯得柔和起來。
“比起少公子,現在還是相想怎麼把鑰匙碎片集齊吧。”
不幸不約而至,踏入客棧沒多久,掌櫃白泠便迎來上來,滿臉歉意地轉告他們,在他們來到這個節點的同時,空間猛然間被什麼力量沖擊,造成與外界信息的失聯,這也是為什麼消息會延遲。
本以為撞擊導緻的是信息延遲,令人窒息的是通往下一個節點的指令鑰匙碎裂,分散于國度各地。
撞擊?某種時間錯亂?還是有人惡意毀壞?
眼下看來,難題不少反增,糟心的破事。
顧沐辰沿着窗邊坐下,撐着下巴,俯瞰遠處迷蒙高山,饒福叢林,林苑茂林,連成一幅秀麗的錦繡山河畫卷。
安靜的時光如夢如幻,如雲如煙,那麼多不真切。
在面對污染物,體内的魔盒是平靜的,同一潭死水那般,顧沐辰都可以把它忽略不計。它并沒有和傳聞所言,遇到同類會暴動。污染物化為魔盒的養分,這個說法他并不贊同,在顧沐辰看來,是回歸本體。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魔盒正在融于自己的身體。
沒有任何一個載體會主動融入宿主,除非本就是一體的。
這個結論确實意外……
“你成天在想着什麼?”
許岚擡眸看過去,訊問這位小殿下。
聞言,顧沐辰撇過頭,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并無半點雜念:“自然是如何前往未知啊。”
許岚撐着地闆,借力起身,立于他身邊,神色不變:“你的嘴多少真,多少假,還不清楚嗎?”
顧沐辰笑而不語,擡眸注視許岚,目光真摯誠懇,好似暮色既蒼茫又柔和。
“你像是知道一切,清楚緣起,清楚結局,卻平靜的接受。這可不像你。”
顧沐辰低聲哂笑:“他們不能容忍我做半點反抗,在他們設計好的劇本裡面,我不被允許做其以外的任何動作。這就是他們要的———最好的希圖殿下。”說着,他的目光不再看向許岚,落在飄渺之地,在看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明白:“你在擔心魔盒嗎?它很好,一點異樣也沒有,格蘭德的繩索很有效。還是說,你對那些新奇的記憶饒有興緻?”
溫煦陽光四散,清風徐徐,吹拂少年間的旖旎缱绻。
許岚不置可否,不可透露的秘密凝聚為一道溫柔的眼波“規則之外的“怪物”是不受任何限制的,能夠掙脫一切。”
顧沐辰沿着陽光照射的光斑看過來,似乎認同他的觀點,沐浴于暖意的籠罩下,姿态慵懶惬意:“是啊,哥哥你會比我更清楚規則之外的事情,可如今看來……好像被同類針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