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對方表現的太無害了,甚至還帶着一個小女孩,春野绮羅子沒有多想,打過招呼後就繼續中原中也回來前的動作,将準備好的熱水倒入矮胖的茶壺中,伴随着熱水沖開蜷縮的茶葉,一股淡淡的帶着些許澀意的茶香飄轉開來。
香味飄到中原中也筆尖下,他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提着下午茶的點心,連忙遞上,“春野小姐,這是買回來的點心,順便問一下,亂步呢?”
“亂步先生和社長出外勤了,”
春野绮羅子笑着接過袋子,将裡面的蛋糕一一放進了冰箱裡,瞥見中原中也略帶點局促的表情,不由得安慰道:“不用擔心,隻是之前對接的事情出了點狀況,我想大概不會花太多時間的。”
中原中也說不出來自己到底是希望亂步早點回來還是晚點回來,隻是這種腦袋上懸着一把刀的感覺實在是叫他不好受。
森鷗外也不出聲,一言不發的觀察整個偵探社,冷不丁聽見春野绮羅子的話,心下頓時生疑,就他的理解,中原中也的哥哥隻不過是大幾歲的孩子,怎麼就被社員尊上先生這樣的敬詞呢?
好在這疑惑隻存在一會兒。
心裡裝着事的中也沒忘記一旁還有一個可能對他過得如何稍有誤會的森鷗外,領着對方坐在待客室,又給對方倒上一杯剛泡好的紅茶,然後就陷入了沉默。
森鷗外好笑的看了一眼低着腦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中原中也,對對方單純的認知進一步加深,但是總這樣沉默是沒有辦法的,于是他試探性的開口,“中也君,我看你年齡并不很大,有想過去讀書嗎?”
森鷗外原本是随意找了個話題作為切入點,他自己是東大醫學部畢業的,如果不是他心裡的抱負,學校的老師甚至希望他可以留下來繼續深研,至少讀到博士是沒有問題的。
可自打日本戰敗,橫濱作為租界陷入一片混亂後,這裡就鮮少有上學的孩子了,有錢人家的小孩還好,他們請家庭教師,普通人家的小孩隻要會識幾個字,算幾道算術題,這樣就算可以了,等到了可以打工的年紀就可以出門工作了,至于那些窮人家的孩子,像擂缽街裡的小孩,對他們來講,文字是無用之物,隻要能說話,會說話,就可以了。
而他對中原中也的印象還停留在普通階級家庭的小孩,本以為提出這個問題作為跳闆,很快就能将話題轉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卻不想抿口茶後擡頭就對上了中原中也亮晶晶的眼神。
森鷗外:啊、正中紅心呢。
他沒忍住笑了,“看來中也君很想去上學啊。”
中原中也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他對森鷗外這個一頭熱的爛好人很有好感,而且對方還是醫生,那必然是讀過很多書的人,故而願意和他講,“森醫生原先是在哪裡讀書的呢?”
“在東京。”
“東京?”
“就是在橫濱旁邊的一座城市。”
森鷗外思考片刻,“如果中也君想要讀書,我倒是有一些人脈,可以送你進去讀書。”
“真的嗎?!”
中原中也對上學還停留在知道,電視上看過,電視劇裡也有,國木田獨步會從學校裡帶好看的詩集和小說這樣的認知上。
對于如何入學,需要的條件是什麼,這些是一概不清的。
他不知道自己如果想要上學,和福澤谕吉說上兩句就行了,森鷗外能辦到的事,福澤谕吉也能辦到。
森鷗外笑的和藹,耳尖的聽見了門口傳來兩道腳步聲。
他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沙發裡,目光卻瞥向了門口,想要第一時間看看中原中也的家人到底是怎樣的人,心裡有了評估,要将人帶走就會好辦很多。
被推開的門像是放了慢倍速。
森鷗外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先是看見了站在後面的銀發男人,随後才是男人身前的小孩。
隻見那孩子的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漂亮的綠色仿佛他曾經看過的,法國的梧桐樹,擡頭望去時,層疊的翠綠裡稀碎落下光斑,将那抹綠變得生機盎然。
這就是森鷗外對江戶川亂步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