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芥川銀漲紅了一張臉，她用力捏緊拳頭，指節彎曲的地方變得發白發青。在太宰治毫無生氣的注視下，芥川銀鼓起的勇氣，在和太宰治對視的下一秒便噗的一聲癟了下去，下意識的，她匆忙躲開了太宰治的凝視。

“哈、不用擔心，我隻是最近有點......”

太宰治望着眼前一言不發，幾乎把不知所措寫滿臉上的芥川銀，蓦然感到一陣好笑。他笑自己這樣和人較真，又笑心底曾隐隐浮現的那點微末的不知名的期待。疲憊湧上心頭，他阖上眼，露出無害的笑，略帶點苦惱的捏了捏山根，就要将芥川銀打發走，話突然被打斷。

“我！很害怕！”

黑頭發黑眼睛，整個人瘦小到還沒從長期的流浪中養好身體的女孩閉着眼睛，低下腦袋，用力揪着自己的衣角，幾乎是吼着講這句話說出來的。她那尖細的，還帶着孩童特有的軟糯的聲音太大，以至于不知何時，浴室隐隐的水聲悄無聲息的停了下來。

客廳的場面安靜了幾秒，芥川銀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原本就漲紅的臉上簡直要蒸騰出實質性的熱氣來。她張目結舌，方寸大亂，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勇氣在别人面前這樣大呼小叫。

不是預想中的場景，這讓太宰治愣神了幾秒，這才動作緩慢的坐直了身體，遲疑道：“......害怕？”

就算羞憤到恨不得下一秒就原地自裁，但是話都已經脫出口了，芥川銀頂着一張通紅的臉，整個人蹲下來蜷縮成小小一團，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地上開個洞将自己埋進去一樣的羞憤。

她把臉藏在兩膝之間，刻意不去看太宰治吃驚的臉，悶悶的聲音從布料和臉頰之間傳出來。

“是的，我很害怕。”

“在這幾天裡，我一直很害怕。”

太宰治以為她是來尋求安慰的，“嗯......别怕？”

“但是，大家也很害怕。”

芥川銀繼續說道。

“看到一樣那麼害怕的大家，我好像又沒有那麼害怕了。”

太宰治安靜下來。

他看不見芥川銀因不安而閉上，卻又因為過于用力而微微顫抖的睫毛。看不見她緊張到連原本紅潤的臉頰都變得稍顯蒼白。

“......很奇怪吧，明明谕吉先生陷入昏迷，我應該更害怕一點的。”

“我，很喜歡谕吉先生，也很感激它，但是谕吉先生是貓，貓的壽命是不長的。”

“它遲早有一天，會離開我的身邊。”

【有形之物，終将逝去。】

所以我很害怕。

可是當我看見有你們陪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又可恥的沒有那麼害怕了。

簡直就像是動物一樣。

太宰治遲鈍的想。

把自己受傷或不堪的地方露出來，像是在告訴你，不要害怕，瞧，我和你是一樣的，我們是同類一樣。

這并不是怪異的，可恥的，你瞧，我們是一樣的，所以你并不是獨自一人。

太宰治垂下眼眸，再擡頭時，露出笑，看上去宛若一個被很好安慰到的普通人一樣。他甚至微微蹙起眉頭，讓自己看上去仿佛有些難過卻釋懷。

“謝謝你的安慰，銀。”

芥川銀的腦袋動了動，露出半張仍然飄着幾分紅暈的臉。

“可是，我并不是在安慰太宰先生。”

意料之外的答案。

于是在芥川銀的面前，太宰治難得露出稍顯錯愕的表情。

這是十分難得的，芥川銀幾乎從沒在太宰治臉上看到過的神情。

在太宰治因錯愕而微微瞪大的眼睛裡，芥川銀看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我隻是，想要告訴太宰先生，害怕并不可恥，我們都很害怕失去谕吉先生，所以就算是大聲哭泣，也是沒有關系的。”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這并不是什麼值得羞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