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沒說話。

許朝陽又急忙補充說到，“不是說班長的你個人成績不好，隻是海灣戰争一仗直接把中國打醒了，部隊開始由機械化向信息化方向改造。97與98年之際就已經進行了一輪大裁軍，下一次裁軍也不會遠了，團長把我挖過來的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這個。”

在許朝陽的注視下，史今隻沉默的點了點頭。

許朝陽長歎一口氣，用雙手捧住史今的臉，将他的視線掰過來對準自己，眼神裡帶着一絲期待。

“班長，我不想你走。我給你補課好不好，咱們先把學曆提升起來。隻要你想學，隻管學就可以了，其他的都包在我身上。”

這是史今的學曆問題第一次被提在明面上來說，雖然連長他們對于這個問題心照不宣，但為了顧全他的面子大家都沒直說，隻背地裡可惜着。

誰也沒說，可他都懂。

史今家裡條件不好，一家七口人都住在村裡。父母都是沒什麼文化的農民，每年都看着老天爺的臉色吃飯，也掙不上什麼錢。他在家裡排在中間，上面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孩子這麼多，家庭的情況更是捉襟見肘。

等他初中畢業，兩個哥哥大了，都要準備結婚生孩子了；姐姐也嫁人了，還是遠嫁，跟家裡的關系幾乎是斷了；下面的妹妹卻還小得很，還得繼續上學，家裡到處都要用錢，家裡卻是多的一分也拿不出來了。

夾在中間的他很尴尬。雖然老大不小了，但還輪不着結婚，也用不着繼續讀書了。

史今能念完初中是靠扛揍扛出來的，每買個作業本是靠一頓笤帚把子換來的。但家裡能縱他第一次，卻不能縱他第二次。

他也不能為了自己連妹妹的前途也不考慮了，她還小得很，得讀書，讀了書才能過好日子。不能像村裡的其他人家，十一二歲就嫁了人，沒過多久就懷孩子，一年一年一個一個将她們的生命力全部奪走了。

而且在村子裡初中畢業已經算個文化人了，會寫字會算數還會念兩句詩，看起來已經脫離了父母那般泥腿子的生活，所以史今成為了家裡被放棄的那一個。

在母親的哭訴和父親抽打下，史今放棄了學業。但他在心裡還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和父母争取了去參加征兵，在高額的退伍費以及退伍可能包分配工作的誘惑下，父母同意了。

萬幸，萬幸他選上了，他來到了部隊，來到了鋼七連，過上了他想過的日子。

可讓他感到為難的是，在部隊待得越久，他越被學曆掣肘，要提幹，要留部隊，都離不開學曆那張紙。

有的時候他也會反思來到部隊是正确的選擇嗎，要不就這麼認命吧。

直到這天，許朝陽眼神閃爍着絲不易察覺的淚光認真地注視着他，問他願不願意。

他才發現他的心還是在為此而熱血沸騰，一個聲音在心底瘋狂地掙紮着、喧嚣着“答應她、答應她”。既然有這個機會，為什麼不去争取呢，作為鋼七連的一份子，不怕他争，隻怕他不争，是的吧？

所以史今也堅定的望向許朝陽，重重地點下了頭，“我願意。”

看着他的回應，對面的人也終于再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