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嗓音都洪亮而清晰，但都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參謀長轉身，臉上帶着一絲疲憊與凝重，擡手招呼着他們坐下。然而，高城仿若未聞，他的脊背挺得如同連旗旗杆一般筆直，那堅毅的面容上，雙眼直視前方，铿锵有力地說道：“請參謀長指示！”

“命令已經下達了，你們自己看吧。”參謀長的聲音低沉而簡短，似是不忍打破這屋内凝重的氣氛。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八十四集團軍步兵師（命令）》

洪興國等三名同志調整任職

……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八十四集團軍步兵師七零二團（通知）》

關于第七裝甲偵察連編制改革人員調整方案

……

兩份文件直接打了許朝陽一個措手不及，她望着這文件手就止不住顫抖。一遍又一遍的用着眼睛仔細審閱，但這些文字隻從她的眼睛裡經過，沒有一個以此進入大腦之中。許朝陽現在覺得自己很可笑，平日裡還自诩是什麼高材生，現在看着這一個個字怎麼就那麼陌生呢？

指導員輕輕拍拍許朝陽的背部，讓她緩過神來，腦中也不再一片灰暗。

許朝陽勉強打起精神，盡力露出一個不那麼苦澀的微笑，“沒事的，我還好，我，我隻是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跟醋吃多了一樣。”但這可不是沒事的樣子，隻從她顫抖的語調中就能感受她内心的無盡波瀾。

大家的心裡也同樣的不是滋味，但身上的職責又要求他們不能被情緒徹底淹沒，必須打起精神來。

這太難受了。

許朝陽像是想要逃離這壓抑的氛圍，喃喃低語道：“……我去操持歡送會的事情吧。”她的眼神有些遊離，不敢與他人對視。

指導員在操心其他人的時候，自己的痛苦不會因此減輕，尤其是想到自己身為三位主官中第一個離開的，那心中的酸澀與不舍便愈發濃烈。此刻，他終于也有些繃不住了，轉身面向高城，将許朝陽輕輕托付給他，說道：“我去準備歡送會的事情，高城你帶着朝陽去散散心吧。”說罷，他深吸一口氣，邁着沉重的步伐逃一般地離去。

對于七連改編，高城無疑是最痛苦的人。他自入伍起便在七連，從排長一路拼搏成為連長，他的所有理想與抱負都傾注在七連。七連于他而言，不僅僅是一個連隊，更是他的理想歸宿，是他的心血結晶。

許朝陽可以哭泣，但高城的悲傷隻能被隐藏在他的強硬之後。他是鋼七連的第一，隻要鋼七連還在一天，那他就得強撐着不讓任何人打倒。

許朝陽還始終記得高城眉飛色舞的對着大家炫耀，“哎，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們連到今天還沒有倒，而且還永遠這樣繼續下去。不抛棄也不放棄，所以我們就叫鋼七連！”

可如今，那永遠的誓言被現實擊碎，鋼七連在他們手中被改編。

現在的許朝陽和高城像一片廢墟裡獨留下來的兩隻困獸，隻能相互依偎，舔舐着彼此的傷口。

“連長，我會始終陪你到最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