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馬小帥緩緩走到許朝陽的房門前,擡起手,卻在即将敲門的瞬間猶豫了一下,那隻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才終于輕輕落下,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門内的許朝陽聽到敲門聲,放下手中的資料,起身去開門。門開的瞬間,她便敏銳地察覺到馬小帥的異樣。今天不見他平日裡的活潑笑顔,反而有幾絲揮之不去的憂愁。
許朝陽心裡一緊,還以為是自己今天白天收拾許三多和伍六一的時候表現出得太過兇狠,把這孩子給吓着了。她輕聲問道:“怎麼了,我今天給你吓到了?”聲音裡帶着一絲關切與疑惑。
馬小帥緩緩地搖了搖頭,那動作顯得有些無力。他擡起頭,可憐巴巴地望着許朝陽,眼睛裡閃爍着不安與迷茫,問道:“沒有,隻不過小許姐姐,現在好多關于連隊的傳言,你說,咱們七連真的要改編了嗎?”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聽到這個問題,許朝陽的笑容也瞬間消失了。想起團部突如其來的評估,各種風言風語就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斷地湧來。
作為連隊的核心領導,她、高城和洪興國其實早已隐隐約約從這一系列不尋常的迹象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那些看似平常卻又暗藏玄機的會議,上級領導來視察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及各項工作安排中微妙的調整,都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
然而,在真正的命令還沒有下達之前,他們隻能強裝鎮定,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更要穩住整個連隊的軍心。
其實按照許朝陽和王團長的交情,直接打電話去問,他也不是不會告訴許朝陽原因的。但是許朝陽不敢打那一通電話去問,她怕得到那個她不願意、也不敢面對的結果。
所以,她每天都在努力維持着正常的表象,像往常一樣安排訓練、檢查工作,可内心卻在不住地期許着,也許這一切都隻是虛驚一場,也許連隊會安然無恙地度過這次危機。
其實當馬小帥被調過來的時候許朝陽格外的喜悅,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發小的身份,一方面也是因為馬小帥是電子營的高材生。
她就想着這種專業人才越來越多的加入到七連的隊伍裡,是不是就能提升七連的專業實力,幫助七連更好地向信息化轉變。她甚至幻想,這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帶着大家研究利用無人機的方向是正确的,七連将會在新的軍事變革浪潮中脫穎而出,成為一支精銳之師。
可如今,馬小帥的到來僅僅隻是一個開頭,後續卻沒有了進一步的發展。那些關于七連的謠言反而愈演愈烈,像幽靈一般在連隊裡遊蕩,侵蝕着戰士們的士氣。
她心裡明白,或許自己努力的方向是對的,可時間卻不等人,殘酷的現實即将把她心中那美好的憧憬擊得粉碎,這一切的努力仿佛都将付諸東流。
但許朝陽總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一直在自欺欺人,心中還殘留着那一絲可能性最小的期待,就像在黑暗中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馬小帥的這一問,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徹底戳穿了許朝陽欺騙自己的那層薄紙。但馬小帥不是故意的,他并不是想要從他連副這裡得到一個确切的結果,他隻是想要向他信任的小許姐姐傾訴自己的煩惱與痛苦。
在整個七連裡,馬小帥可以說是最慘的那一位。他剛剛來到七連沒幾天,還沒有得及完全融入這個大家庭,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和大家相遇還沒多久就又要經受離别,這是一種血淋淋的疼痛。
所以望着眼前的馬小帥,許朝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喉嚨裡像是被無盡的情緒哽住,想要安慰的話語在嘴邊打轉,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着,眼眶也漸漸濕潤。
最終,她隻是默默地将馬小帥拉入懷中,緊緊地抱着他,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仿佛這樣就能給他一些安慰,許久之後,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小帥,别擔心……”那聲音輕得如同一片羽毛飄落,卻又飽含着無盡的無奈。
在無盡的煎熬和折磨之後,那高懸于頂、搖搖欲墜許久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哐當”一聲落了下來——參謀長的身影出現在了七連的營地。
厚重的門被緩緩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響,許朝陽身姿挺拔,眼神堅定地緊跟在高城與洪興國身後,三人步伐整齊,呈一列縱隊踏入屋内。那堅實有力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裡回蕩,似是敲響了命運的鼓點。
他們站定,幹脆利落的敬禮報告說:“七零二團三營七連,連長高城報到。”
“七零二團三營七連,副連長許朝陽報到。”
“七零二團三營七連,指導員洪興國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