瑠加昏迷了多日,等她醒來時佐助已經出院了。
除骨折有些嚴重外,剩下的皮外傷隻要回家靜養即可。得到醫生首肯後,瑠加裹着繃帶與吊臂,在天天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醫院。
“單槍匹馬就敢和敵人交手,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當時事發突然,來不及想那麼多。”
剛走出屋檐,瑠加便被灼熱的烈日與嘈雜蟬鳴淹沒,她擡手擋了下陽光,恍如隔世般喃喃道:“七月了……已經是夏天了啊。”
“是啊,今年夏天好像熱得格外晚呢。”
“今天是幾号?”
天天思索一番,報出一個日期:“說起來,中忍考試決賽與月底的夏日祭一起舉行,甯次要特訓來不了,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看花火大會?”
瑠加似乎并不特别在意,她的視線跨越木葉擁擠的街道,望向遠方的某處。低垂的眼簾和莫名低落的情緒讓天天看不懂。少女笑了笑,并沒有給出明确答複:“到時候再說吧。”
伊比喜給瑠加批了假期,之後的幾天都在家中休養。
瑠加曾去找過佐助,可一連幾日家中無人。
偶爾從櫻處得知,佐助與鳴人都各自跟随導師出村修行,得到答案的瑠加無言良久,默默向家的方向走。
想來也是,決賽在即,想必都在争分奪秒的修煉吧。
或許直到考試前,佐助都不會回來了。
中忍選拔決賽與時長半月的夏日祭日期重疊,兩大盛會同時舉行,木葉村内張燈結彩,人們都在為迎接一年一度的節日精心準備,街道上已有攤販架起慶典小車預熱,賭坊前更是門庭若市,為押寶中忍決賽輸赢開了新的賭局。
蟬鳴嘈雜,不知疲倦地叫個不停。
傷口處的隐痛使瑠加不能快步走路,烈日曬在臉上生疼。她默默在商販處采買東西,街道的另一邊人聲鼎沸,人群攘來熙往,而街角的小店門可羅雀,唯有瑠加和店老闆相對無言。
“一共五十兩。”
見瑠加裹着吊臂繃帶,店家有些遲疑,“小姑娘,你着受傷一個人拎這些不方便吧,要不要叫家人來幫忙分擔一下?”
少女搖頭,輕聲道謝後離開。
店家目送她步伐緩慢地走進人流中。瑠加的背影孤單消瘦,十三四歲的年紀,與街上熱鬧的人群背道而行,宛若劈開洋流的孤島。
與父母嬉笑打鬧的孩子手舉糖果,而瑠加的紙袋中卻是香燭與紙花。明明是擦肩而過的同齡人,卻好似生活在兩個世界。
采買半日,夕陽西下,不知不覺到了黃昏。
瑠加并沒有回家,而是循着記憶向村子深處走着。越是木葉外圍越是荒涼,腳步聲踩在路面,偏僻的街道上隻有她單薄的身影。
終于,熟悉又陌生的門樓再次出現于眼前。
塵封多年的宇智波族地依稀可見昔日之繁盛,自數年前宇智波覆滅後,再未有人踏足靠近。鮮血幹涸,牆磚風化,這裡的一切都是冷的。
瑠加默默跨過警戒線,向族地深處走去。
直到繞過最後一座宅邸,無數不同大小高低的黑色石碑出現在眼前。它們坐落在低矮的山坡之上,放眼望去,滿目皆是不見盡頭,直至隐沒于樹蔭之下。
積攢一年的灰塵與枯葉覆蓋大半,瑠加耐心地一個個擦拭起來,指尖拂過塵土,那些名字與記憶再次重現,昔日的過往仿佛有了生命。
但瑠加知道,這些墓碑之下沒有宇智波的屍體。
那一夜後,暗部帶走了他們,之後便再無音訊。
石碑上的名字是宇智波族人曾存在于世的最後痕迹,待到百年之後墓碑化土,他們也終将消失于曆史,不會再有人記得。
瑠加跪坐在石碑前,默默點燃香火。
天色漸暗,線香的一點微光在寂靜的夜色中弱如螢火。少女撫摸着宇智波信弘的墓碑,指尖摩挲着表面凹凸不平的镌刻痕迹,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碑之上。
爸爸和真央前輩看到如今的我,會為我驕傲嗎?
你們走後的日子,真的很痛苦,很寂寞。
瑠加放空大腦,任由自己的思念無聲宣洩。此刻寂寥的夜色中,隻有她與墓碑互相依偎,她忽然開始思念,思念着另一個與她深深牽絆的人。
好孤單。
突然好想他。
正出神之際,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瑠加錯愕轉頭,見少年在她身後站定。
少女微怔,佐助換了一身裝束,黑衣幾乎要與這夜色融為一體。他仍和從前一樣神色淡淡,雙手插兜,站在墓地最前方的石碑前,垂眸望着碑面文字。
族長宇智波富嶽及妻宇智波美琴,木葉五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殁。
少年垂眸看了一會兒,便聽瑠加輕聲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
佐助應了一聲,風卷起落葉,這聲回答淹沒于夜風中。
偌大的墓地唯有兩個孩子一站一跪,佐助看着瑠加擦拭完信弘與真央的墓碑,兩人一起替換貢品,在綿延無盡頭的黑色墓碑群中,小小的白色紙花仿若一點螢火,企圖照亮濃郁的黑夜。
臨走前,瑠加的額頭再次抵住信弘的墓碑許久,低聲道:“我走了,父親。”
佐助扶起她,相互依偎的兩人緩步離開,而那滿山坡的黑色墓碑仿佛無數雙黑色瞳孔,無言地目送兩個孩子的背影。直至邁出宇智波族地的正門,瑠加深深吸了口氣,那股壓抑的情緒終于散去些許。
月色灑在二人身上,輕柔無聲。
“聽說你最近一直都在村外修煉?”
“嗯。”佐助有些欲言又止,微微低頭,“沒去探望你……抱歉。”
瑠加搖了搖頭,又聽少年道:“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你呢?”
“已經痊愈了。”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沉默,越是往村内走,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熱鬧的夜市與萬家燈火将夜幕染成金色,原本低落的心情也稍有恢複。
來時路上獨自一人的孤單,也在少年出現後煙消雲散。
他們早就習慣了孤獨,但好在還有彼此。
瑠加望着慶典的預熱招牌,轉向身邊人:“夏日祭那天你會回來嗎?”
“大概不會,怎麼了。”
少女的側臉映照着燈火的暖光,聞言略垂下眼簾,得到預想之中的答案,果然如此地笑了:“如果回來的話,想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煙花。”
佐助愣了愣,未等他開口,隻聽瑠加道:“不過馬上決賽了,大家都分秒必争,那我和天天他們——”
“回來的。”
未等她說完,佐助認真道:“我會回來,一起去吧——煙火大會。”
得到少年許諾,瑠加的眼眸肉眼可見地明亮起來,而佐助則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欲蓋彌彰般輕咳一聲:“那天晚上……你在火影岩等我。”
傷口恢複得差不多的瑠加重新回到拷問部,雖然村子仍處于戒備狀态,但仍掩蓋不住節日将近人們高漲的情緒。
瑠加說不清最近的好心情來自何處,縱使前段時間發生太多事,但眼下佐助身體恢複,目前未發覺大蛇丸行蹤,敵對勢力被威懾後也陷入沉寂,一直緊繃的心弦得以稍有松緩。
伊比喜看似嚴苛,其實是個心思非常細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