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該感謝從前高層對宇智波的打壓,位于村子偏僻角落的族地意外保存完好,僅零星幾棟房屋坍塌,除肆意生長的藤蔓雜草外,與往日破敗荒涼的模樣并無半分區别。
瑠加在宇智波牌樓前小站片刻,躬身鑽過警戒線,緩緩向族地深處走去。
卡卡西與甯次跟在少女身後,三人沉默着穿過寂靜街道,最終來到宇智波群墓林立的後山。
自佐助與瑠加走後,滿山石碑都已蒙上厚重灰塵,蛛網聯結,雜草叢生。
漆黑的海浪仿佛靜止,在被人忘卻的時間長河中逐漸褪色風化。瑠加的目光掃過群墓,卻一眼瞥見兩座格格不入、整潔如新的石碑。
少女邁步向前,其中一座正是宇智波信弘的墓碑,而在它側邊稍小一些,緊緊依偎的石碑上,卻刻着自己的名字。
宇智波瑠加的墓碑前,一束鐵線蓮正在盛放。
甯次走到與她并肩的位置,卡卡西并未上前,于十步開外獨自監視,卻有意給二人讓出空間。
少女的指尖輕觸花瓣,摸到一手濕潤:“是天天……還是你?”
“是我。這束花本該在我從砂隐回來時給你,但現在看來也不算晚。”
“明知我還活着……為什麼還要來?”
“你離開後,能留給我們的隻有這個。”
甯次伸手摩挲着石碑表面,用拇指去頂那尖銳的切角,淡淡道:“即便後來知道你沒死,但給你掃墓似乎成為了習慣……有時凱班會一起來,有時是我自己。”
瑠加微不可察地輕歎一聲,低下頭,甯次認真地望着她:“鼬和團藏已死,你還要繼續複仇麼?”
“剩下的兇手仍然活着,除非我死,宇智波的複仇永遠不會結束——你呢?還要繼續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甯次并未立即回答,但瑠加看出了他的掙紮與躊躇。
【如果未來當真走到要與木葉為敵的境地,我想我們最終還是免不了一戰。】
有隻麻雀落在墓碑上,蹦跳着四下巡視,絲毫不懼面前一對安靜伫立的男女。
瑠加望着那小雀,半開玩笑道:“身為宇智波,隻要活着就是木葉的威脅……你明白我不會回頭,明智的做法是趁現在了結我。”
甯次蹙眉,下意識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不由轉換話題:“……那佐助呢?我聽說你們——”
“我們不再認同彼此的想法,因此他選擇宇智波斑,而我回木葉——就這麼簡單。”
再度提起這個男人,瑠加仍感到一瞬悲恸,但相比于當時的寸斷肝腸,此刻的疼痛更像是海嘯過後的村鎮,殘垣廢墟又何懼被再度摧毀呢。
隻是當風刮過廢墟時,總會留下寒意與呼嘯。
甯次沒再開口,見瑠加在信弘墓碑前屈膝跪坐,伸手無比依戀地撫摸石碑。
臨别前,她将大捧鮮花留給了宇智波信弘,而自己抽走了其中一枝攥在掌心。
“謝謝你的花。”
瑠加将花朵抵在鼻尖:“也謝謝你這些年替我為父親盡孝。”
甯次看着她,隐約覺得若是三年前她能收到自己的花束,大抵也該是這幅模樣。
正如宇智波瑠加所承諾的那般,她隻是單純地回去探望父親。
情報部原建築早在佩恩一役中淪為廢墟,瑠加打量着重建後的拷問班,隐約能看到些許從前的影子。相比于三年前多了許多生面孔,不乏同她當年那般稚嫩的新鮮血液。
遠遠便聽到刑訊室内香燐的哀嚎,七分真三分假的哭訴已成功令刑訊忍者相信她隻是個被大蛇丸迫害的無辜少女,之前所作都非自願,更是将宇智波佐助描述成對同伴冷血無情、用之即丢的糟糕男人。
畢竟被結結實實捅了一刀,緻命傷痕坐實了對佐助的控訴。
與此同時,審問瑠加的正是她曾經的頂頭上司,森乃伊比喜。
“時隔多年回到老地方,還蠻親切吧?”
瑠加略一點頭,隻是從前坐在審訊位,如今被審訊的人成為了自己。
“你本就是拷問班出身,你的刑訊幻術還是我教的,恐怕我也不能耐你如何。拷問班的規矩你都知道,剩下的隻有皮肉酷刑,不想受苦就主動坦白吧。”
伊比喜打量着瑠加如今的消瘦模樣,終究還是于心不忍:“既然回來了……就老實配合,我不願對昔日的部下動手。”
“大蛇丸也好,‘曉’的情報也好,凡是你們想知道的我知無不言。”
瑠加穩坐鐵椅,姿态放松,眼神平靜得出奇。
“但我有個條件——我要見高層。”
“這是那孩子的原話,‘無所謂是否單獨會面,但必須見到你們二位本人。’”
“真是可笑,想不到老朽一把年紀還要被乳臭未幹的小鬼威脅。”
水戶門炎嗤之以鼻:“她既不願說,那便嚴刑拷打,山中一族有的是手段。對待得寸進尺的叛忍何談仁慈?”
卡卡西隻覺得頭痛:“諸位既推舉我成為六代目,那我也便倚仗新任火影的身份冒昧請問——當年宇智波的真相,是否與三代目、團藏和你們二位有關?”
高層二人聞言變色,轉寝小春微微眯眼:“宇智波的小鬼都對你說了什麼?”
卡卡西并未回答,隻繼續道:“若村子當真策劃并參與了當年的滅族行動,這的确是木葉的的醜聞和污點,宇智波遺孤對木葉的複仇也算情有可原。”
“團藏死前有沒有留下什麼?”
“我們趕到時已經太遲了,屍體被斑帶走……請你們不要回避,回答我的問題。”
兩位老人交換眼神,轉寝小春忽然将一份文件推至卡卡西面前。
“宇智波的善後工作當年便未經猿飛的手,都是交由團藏處理的,如今團藏已死,他的舊部[根]将由我們接管。”
卡卡西随手翻開那疊文書,目光快速掃過内容,勃然變色:“這、這是——”
“四戰在即,宇智波佐助在襲擊五影會談和殺死團藏時所展現的力量有目共睹,萬花筒寫輪眼勢必會成為扭轉戰局、以至于改變戰後五大國格局的關鍵因素……寫輪眼必須掌握在村子手中。”
水戶門炎手拄木拐,他的平靜與大驚失色的卡卡西對比鮮明。
“我們接手了團藏的實驗室,并獲得了他目前為止的所有技術成果。”
冷汗涔涔。
文件上所書寫的每一個字都觸目驚心。
三戰後的木葉搖搖欲墜,是卡卡西與同齡人在暗部不知過了多久刀尖舔血的日子,又執行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任務,才換來如今的盛世太平。
旗木卡卡西自诩經曆過木葉最黑暗的時光,他本也是黑暗的一部分。
可眼前這份提案也大大超過了他以往對村子的負面認知。
“卡卡西,你是暗部出身的人,我們相信你能明白高層的苦心。”轉寝小春諄諄告誡:“‘寫輪眼繁衍計劃’勢在必行。”
“但那孩子終究——”
“具體的你不用知道,宇智波瑠加将會由[根]接管,這不該是處于光明面的火影該沾染的。”
卡卡西的目光落在“宇智波”三字上許久,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愛徒堕入仇恨深淵的癫狂姿态,憤恨咬牙,良知令他恕難從命。
“……一切的根源都是當年的極端決策,我們該做的是及時止損并忏悔彌補,而不是這樣一錯再錯下去——”
手杖拄地的沉悶聲響打斷了他,水戶門炎的反駁斬釘截鐵:“這就是忍者的世界,卡卡西!你是要繼任六代目火影的人,将那些天真的幻想和良善趁早丢棄了吧!”
“我們這麼做也是在為你鋪路。”
相比于水戶門炎的嚴厲,轉寝小春的态度更溫和,卻也強硬得不留餘地:“村子的尊嚴高于一切,宇智波的真相一旦洩露,勢必影響下層人對火影的看法,從而動搖忍村團結,火影的威信不容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