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不再懼怕,隻呆滞仰望着六臂巨人的背影,莫名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悲傷。
媽媽……神明好像在哭。
團藏的實驗室竟就掩藏在火影岩山之後,宇智波枉死的枯骨不得安息,山前卻是木葉的盛世太平。
慘叫聲此起彼伏,尾獸玉徑直轟開山岩,露出了内部碩大的實驗室。
卡卡西已從幻術中清醒,與大和、邁特凱甯次等一衆精英上忍随後趕到,當看清眼前景象時,不由都愣在當場。
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漩渦鳴人已褪去了尾獸外衣,氣息虛弱,但并未完全失去意識,正伏趴在地粗粗喘氣。
轉寝小春與水戶門炎一左一右跪在宇智波瑠加身側,水戶門炎的雙臂盡斷,血流不止,而轉寝小春神色呆滞,仿佛被抽離了靈魂。
衆人目光随瑠加的視線看去,隻見實驗室正中圓罐内浸泡的是一隻正在培育中的蒼白手臂——如志村團藏的右臂,但尚未發育完全,骨骼外露,血管跳動,卻已初見成型。
那些鮮紅的眼睛無意識轉動,仿佛是宇智波族人的靈魂在掙紮哀鳴。
卡卡西的目光向右偏移,實驗室内牆陳列整排或殘缺或完整的人體标本,解剖台上呈放着數名剛從冷庫中起出的宇智波族人屍體,男女老少皆雙目凹陷,渾身蒼白,皮膚表層凝結着解凍後生成的水珠。
瑠加的背影仿佛靜止,目光久久落在牆壁上。
宇智波斑帶走了大多數寫輪眼,但留給團藏的數量仍舊可觀。
那些眼睛被浸泡在溶液中,每一隻眼球都配有獨立容器,乍看去,滿牆皆是猩紅,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目睹一個又一個同胞被解剖、丢棄,每一隻寫輪眼都在無聲控訴着這十多年來的囚禁與折磨。
那些丢失的屍體,那些被挖去的眼睛。
終于找到了。
宇智波瑠加轉過身,冰冷的目光落在跪地的轉寝小春與水戶門炎身上,兩名老人都自知在劫難逃,死到臨頭卻仍不知悔改。
“我們唯一的失誤……就是讓宇智波佐助和你活了下來。”
“但為什麼,我不明白——”
水戶門炎虛弱擡頭,恨恨道:“你并非是宇智波的榮耀,被排擠、被除名的你,明明是宇智波的恥辱,為何要為他們做到這一步!?”
“你為什麼不恨?你應該恨的是他們才對!”
宇智波瑠加雙手結印,豪火球所到之處烈焰燃燒,蒸騰的熱浪伴随儀器火花四濺,宇智波族人的眼睛與屍體盡數淹沒于火海。
“因為相比你們這些渣滓……我更願意将他們視作‘人’來看待。”
須佐能乎再度凝結,六臂巨人手持長刀,宇智波瑠加凝視着跪在身前的兩名高層,背後是沖天火光,在卡卡西與鳴人等一衆上忍呆滞的目光中,查克拉嗡鳴,寒光掃過——
人頭落地。
高層二人被斬首的屍體砰然癱倒,鮮血汩汩,除卻火焰的燃燒聲外,世界陷入寂靜。
宇智波瑠加的目光平靜,血淚落了下來。
巨樹深藏地底腐爛許久的根終于清除,宇智波三百族人枉死的冤屈于此得到血償。
須佐能乎徹底消散,少女雙膝跪地,咳血不止,她的身體負荷已經到達極限了。
“瑠加——夠了。”
卡卡西緩步上前,語調沙啞,“我理解你所做這一切,但你也應該明白——事已至此,我們不能放你走了。”
啪嗒。
啪嗒、啪嗒——
宇智波瑠加已是滿臉鮮血,卻嗤笑一聲:“宇智波的複仇還差最後一步,就憑你們——攔不住我。”
見少女瀕臨極限卻仍不願就範,卡卡西正欲繼續勸說,某個躲在暗處的團藏舊部忽然向她刺去,千鈞一發之際,隻見藍色查克拉飛速旋轉,被柔拳擊中心脈的暗部瞬間彈飛,當場斃命。
眼前一片模糊。
但瑠加還是分辨出了對方的身份。
日向甯次将喘息不止的少女抱起,神色凜然,與在場所有精英上忍對峙。
“甯次?”日向日足撥開人群,不敢置信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要帶她走。”
白眼青年的回答很笃定,話音落下,衆人面面相觑,大和不由質問:“你親眼所見她方才所為,你這麼做與叛忍同謀無異,你有想過後果嗎?”
甯次垂眸看着懷中虛弱的人,沒有任何猶豫,輕輕點了點頭。
卡卡西還想再勸,卻被日向日足擋下,中年男人怒不可遏,單手結印:“既然你如此是非不分,那就别怪我翻臉無情了——”
籠中鳥驟然發動,甯次瞳孔緊縮,他無法遏制地發出痛苦哀鳴,顫抖着幾乎抱不穩懷中人。
瑠加猛地擡眼,強悍的瞳力如一枚子彈正中日向日足額心,中年男人猛地後仰,渾身僵硬直直向後倒去。
與此同時,須佐能乎再度凝聚,瑠加雙手環住青年脖頸,借着須佐之铠的掩護,甯次猛地抱緊少女向外沖去,在沖破屋頂的一刻,晴空下燦爛的陽光籠罩在二人身上,如同振翅高飛的雛鷹,展翼飛向遠方。
卡卡西攔下了想要追擊的阿凱,歎息着搖了搖頭。
雛田仰望着二人飛速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她莫名覺得此刻的甯次哥哥才是真正的快樂。
急速奔跑的風刮過臉頰,可眼前人抱着自己的臂膀是那麼有力溫暖。
“别擔心,我會帶你離開。”
瑠加的眼神有些迷茫,她疲憊極了,隻能看到甯次清秀英俊的下颌。隐約意識到了什麼,少女眼角滾落一滴熱淚,最終閉上了眼睛。
不知疾馳了多久,二人在火之國邊境落下,前方還站着幾個熟悉的身影。
等候多時的香燐在見到瑠加的瞬間便立刻沖來,毫不猶豫撩起衣袖,将小臂塞進少女口中:“搞得這麼狼狽——張嘴…快咬,快咬啊!笨蛋!”
瑠加的力氣幾乎所剩無幾,香燐不得不用力捏着她的下颌,當那溫暖的查克拉彙入身體中時,損耗的力量開始恢複。
大約過了片刻,瑠加在甯次的攙扶下站起,香燐面色擔憂,而不遠處則站着天天與李。見她無恙,大家不由都松了口氣。
“香燐……你怎麼出來的?”
“喏,就是你這兩個朋友救的我,雖然很感謝他們,但不得不說那個叫李的家夥眉毛也太太太太粗了吧!”
“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甯次無奈打斷,“趁現在追兵還沒到,你們快走。”
“那你呢?”
瑠加望着他,“協助叛國者出逃是死罪,就算回去日向族長恐怕不會放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但甯次隻是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不想再經曆一次見到你屍體時的心情,所以即便會身負罪名,我也要救你——可我也必須留下來承擔責任。”
甯次擡手拂去瑠加額角的碎發,語調輕松:“無論如何,我都是日向族人,是木葉的忍者,我不能令我的家族、我的父親蒙羞——但我不後悔。”
宇智波瑠加長久地望着對方,日向甯次純白的瞳孔中除真摯外再無其他雜念。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還有人願意為她撐起坍塌世界的一角。
“為什麼?”
少女輕輕搖頭,似乎覺得無法理解:“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一步?我自認為并沒有對你付出很多,也對你也無任何恩情,甯次,你為什麼——”
“時至今日,我仍認為人的宿命是無法改變的。籠中鳥一旦被打上至死不可解,但我至少能選擇怎樣死去。如果能用我的命換你的命,也算值得。”
“曾經共度的時光雖短,但足夠看清你是一個怎樣人。看着你,就好像在看自己,與其說我有多麼愛慕你,不如說我愛慕你身上與我相同的痛苦…和我所沒有的自由。”
意識到這或将是二人間最後的話語,甯次格外坦率,将那些深埋多年的情愫一一訴說:“宇智波瑠加,不要向命運低頭,也不要為任何不值得的人哭泣——”
“帶着我的那份…繼續前行吧。”
所有的愛意與期許言盡于此,日向甯次溫柔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将心上人的面容深深刻在心底。
面前人垂頭許久,淚水滴落,瑠加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
宇智波瑠加擡起滿是晶瑩的臉,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這擁抱來得猝不及防,甯次錯愕片刻,随即用力将她擁進懷中。是在沙漠中徒步許久的旅人終于得到甘霖,甯次閉上眼,貪戀這一刻的溫暖,卻聽瑠加在耳邊輕聲道。
“你的命運不該如此。”
宇智波瑠加抱着青年的掌心貼在後背,甯次隻感到一陣溫暖輕盈的查克拉湧入身體,未等他發問,少女仍緊貼在他耳邊哽咽道:“隻是臨别前微不足道的‘告别禮’。”
當最後一絲查克拉散去,瑠加掌心的飛鳥圖騰徹底消失。
“我們還會再見的,甯次。”
宇智波瑠加和香燐走了。
望着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甯次伫立許久,掌心似乎還留存着屬于少女的溫度。
小李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回過神來的青年略一點頭,與同伴踏上了回村的路程。
隻是無論前方迎接他的是什麼,日向甯次都不在乎了。
他這自出生起便被戴上枷鎖的一生,終于做出了一次發自内心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