瑠加回去時順路經過玉子婆婆的小食店。
店面小巧幹淨,菜單上隻有寥寥幾項招牌蛋包飯,老人正在門外熬煮糖漿。前幾日下的雪已被打掃,氣溫升高,連帶積留的雪水也蒸發幹淨,整個街道幹燥而整潔。
見是她來,玉子婆婆笑着打了聲招呼,瑠加順勢在店門前的長椅上坐下與她閑談。
“最近城内戒嚴,山葵進出采買都不方便了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忍者們的紛争罷了。”
陽光有些刺眼,瑠加伸手擋了一下,大腦放空片刻,忽然低聲道:“婆婆,佐助來過。”
聞言,老人攪拌糖漿的手停了下來。
“佐助大人?”
她的表情驚異又遲疑,蹒跚着來到瑠加身邊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發問:“你們……談了什麼嗎?”
“他來時我不在,沒有碰面。”
瑠加搖頭:“他取走了一些東西,我能感受到他的查克拉,現在大約還在霜之國附近。”
“聽說佐助大人受傷了?”
“嗯。”
瑠加的表情有些迷茫,她看着街道上飛舞的塵埃起落,聲音低而輕緩。
“可明明早就已經說清楚了……以他如今的地位身邊不會缺少醫療忍者,又為什麼要來霜之國呢?”
“佐助大人傷得很重麼?”
團塞在垃圾桶中被血浸透的繃帶,草叢中堆積成山的空藥瓶——他留下的一切都被焚燒殆盡,可烈火長燃的畫面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瑠加抿起唇點了點頭。
玉子婆婆欲言又止。
“大約是想家了吧。”
老人攬住瑠加的肩,讓她得以有所依靠,歎息着道:“就像動物虛弱時總會尋找隐蔽的巢穴療傷,這是一種下意識的本能。”
家。
瑠加隻覺得可悲又可笑。
他親口否定的歸處,又怎會被他認為是可以療傷的家。
.
在佐助決議發起革命之後,瑠加與他僅有三次碰面。
第一次是在終末谷。
她身披朝霞踏過戰火後一望無際的廢墟,站在了并肩躺在碎石堆上的兩個斷臂青年面前。
漩渦鳴人昏睡不醒,佐助竭力睜開淤青腫脹的雙眼,見來人是她,似乎松了口氣。
“還要再打嗎?再繼續下去你們都會死。”
她善意提醒,卻聽青年沒有任何猶豫地開口:“那就替我殺了他。”
瑠加當然不會殺漩渦鳴人。
無論是出于操控九尾的歉意還是如今的立場,她都沒有理由這樣做。
見她沒有動手,佐助似是想笑,卻嗆出一大口鮮血。
血點噴濺在地面,口中盡是腥甜。下意識抓握的指尖摳入泥土,當他發覺自己僅剩的力氣連起身也做不到,于是幹脆閉上了眼睛。
“你應該也意識到了。”瑠加垂眸看着他:“如果繼續堅持你的‘革命’,隻要鳴人還活着,再來一次也還是如今的結果。”
“我不會認輸。”
佐助盯着頭頂的天空,見證夜幕褪去,朝陽的赤色一點點侵染視野。
“你說的對,憑我一人還不夠,我需要更多的追随者。”
瑠加沒有接話,兀自蹲下為他們止了血。斷臂已近乎失去知覺,佐助還是感受到了些微查克拉的暖意。
他側過頭,用力去看視野中模糊的人影。
“我們聯手吧,瑠加,就像從前一樣……有了你的助力,變革很快就能實現。”
這份提議沒有立刻得到回應,瑠加包紮好二人傷口,站起了身。
“我說我不會再等你,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吧,佐助?”
身後的人沉默,少女也沒有回頭。
“我不看好你的革命,但也不會阻礙你。同樣的,希望日後你也不要幹涉我的行動。”
心像眼前戰火過境的廢墟,空無一物,滿目瘡痍。日出後的第一縷微風卷起塵埃與殘葉,飄搖着從她面前劃過。
幾經起落,殘葉最終徐徐落定,瑠加的心也沉到了底。
“就像你所說,既然我們不再認同彼此的想法,那就徹底分開。”
四戰最終以宇智波佐助殺死雷影和土影,并在大蛇丸的幫助下帶走三隻尾獸收場。新的二影很快繼任,複仇的餘火又在各處燒了小半年才逐漸平息。
第二次見面是在瑠加定居霜之國後不久,佐助主動找上了她。
“我不信任大蛇丸。”
他定定瞧着她,似是想透過她平淡的臉龐看到一些什麼别的東西:“所以我想讓你幫我接好左手。作為交換,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若是從前,瑠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交易”這個詞會與他們挂鈎。
“可以。”
她很幹脆地答應下來:“我要你承諾,革命軍與忍者間的紛争不會波及霜之國,你的人也不許對平民出手。”
“成交。”
手術很成功。
一點點柱間細胞和仙術加持的産物助長了佐助的力量,他将變得比從前更加強大。
做完手術的瑠加坐在病床前,盯着佐助的睡顔發了會兒呆。
她恍惚覺得青年還是會和從前一樣睡眼惺忪地醒來,問她在看什麼,然後他們會在昏暗的燭火下接吻,就像曾經在蛇窟時的無數個清晨。
思維在懷念,理智卻清醒。
回不去了。
她無奈地笑笑,不知在笑佐助還是自己,站起身去收拾器械。腰間突然一緊,她低頭看去,發覺自己的衣擺被佐助握在手中。
他攥得極緊,瑠加嘗試拽了兩下未果,遂舍棄了這件外套。
宇智波據點物資充足且隐蔽,足以讓佐助安心修養直到完全康複。
推算麻藥即将失效,瑠加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大腦空茫,像是落了雪的荒原,密密麻麻,卻又白得幹幹淨淨。
“……保重,佐助。”
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所以幹脆道了個别。
自那之後又是數年。
宇智波瑠加扶持着千穗理一步步掌握權柄,在霜之國的推動下與周邊各國促成了聯盟。
而佐助也恪守着與瑠加的約定,即便在忍者間鬥争最焦灼的時刻,革命軍也未曾踏入過霜之國半步。
瑠加偶爾會從他人口中聽說佐助的近況——他日益增多的追随者,逐漸壯大的勢力,他的每一場大獲全勝,還有他不會老去的傳說。
實際上最後一條并非傳言,第三次見面時,佐助親口承認了這一點。
“我找到了永生的方法。”
二十六歲的宇智波佐助站在她面前,再次提出邀請:“死亡不再是革命的阻礙,我們所期盼的和平的很快就能實現——重新考慮一下,加入我吧。”
你明知我的答案,又何必多此一舉。
“佐助。”
他們太久未見,瑠加再次喊出這個名字時甚至覺得陌生:“你來找我究竟是為你的理想,還是因為放不下身而為人的情感?”
直白的疑問激怒了他,男人的眉眼逐漸陰鸷,面色愠惱卻又迷茫。
“我早就舍棄所有羁絆了。”
他冷聲道:“我隻是來提醒你,若日後霜之國的發展威脅到了我的‘和平’,我一樣不會放過,受限于短暫壽命的你無法永遠守護它。”
“沒有什麼是永恒的。”
瑠加已失去了耐心:“宣戰就意味着撕毀約定,你有想過後果麼?”
對面的男人回以沉默,那是一種來自擁有絕對力量的蔑視與傲慢。瑠加失笑,本就失望徹底的心再不感到疼痛。
“至少在我死之前别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