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一臉嫌惡:“誰幫你記的這種無聊的東西?”
“布雷斯啊。”佩格說,“他說我比較健忘,這種重要的事情,應該寫在本子上記下來……呃,好像有點耳熟,是不是還有人這樣跟我說過。”她有點茫然。
“不,我不信。”德拉科看向布雷斯,“你是不可能做這種幼稚、無趣、沒有意義的事情的。”
“的确幼稚、無趣、沒有意義。”布雷斯面無表情地說。
德拉科得意地昂起了腦袋,簡直像一隻縮小版公孔雀。
“不過,那又如何?”布雷斯冷淡地回答。
德拉科絕望地對西奧多說:“戀愛果然會讓人失去智商……西奧多,我們不能像布雷斯一樣。”
西奧多含蓄地笑了笑:“你說得對。”
表裡不一的西奧多諾特心裡想的是:哎呀,我看你好像沒有用智商換取戀愛的機會了。
德拉科這個家夥,有時候心眼比手上的倒刺還小,又有時候神經大條得仿佛蛇怪都能鑽進去為非作歹的通風管道,總之,就是青春期小孩子起起伏伏的心情。這也讓他一直堅強地跟布雷斯這個說話不留情面的家夥,以及西奧多這個心口不一的家夥做朋友。
雖然西奧多應該不會認同這樣的評價,他不說出來——隻不過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與德拉科吵架,浪費寶貴的青春。為此他不介意花一點時間,敷衍一下對方。比如在聖誕節的時候,給德拉科送去了許多新購置的魔藥,因為他知道,德拉科是身邊是最在意收到了多少禮物的人——這關乎到他莫須有的尊嚴和體面(?)
“你送的那些魔藥根本都沒有用!”德拉科抱怨着,“那都是什麼——讓蛇蛻的皮變成七彩、喝下去之後幻想自己變成螞蟻、連續二十五天眼睛能變得一大一小,還有那瓶魔藥,标簽上寫着能修複一切東西,實際上什麼都不能修!”
佩格聽得津津有味:“哇!我喜歡!”
“不好意思。”西奧多積極認錯,“我沒有考慮到,你确實一點想象力和幽默感也沒有,這是我的問題。不過我需要指正一點,那瓶‘修複液’隻能修複年齡超過三十年的老舊物件。”
“我家的古董都收藏得好好的,根本用不上。”德拉科說。
“哎呀,稍微發揮一些想象力……物件,指的并不是有形的,也許是無形的。我買到的時候,店主說,他等了三十年,才用來修補妻子在戰火中散落的‘遺願’,最後也被修好了。”西奧多隻有在說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才會不吝于言語,他似乎想起來了什麼,眯了眯眼睛,笑起來,“據說它甚至能修補童年的遺憾、幼年失落的情誼,當然,隻要達到了‘三十年’的限制。”
“如果真的有這麼神奇,就不會被你買到了。”布雷斯淡淡地說,“既然是‘嘗試修複’那麼就有失敗的概率,甚至會有嚴重的後果,所以才沒有被批量研制。”
“沒錯,其實它極大概率不會起效。”西奧多的表情還是平常那般,好相處的,可眼神卻仿佛又有些明确地尖銳起來——不隻是在有心人面前,看起來更鋒利、冷酷、理智到不留情面,“不過,也不會真的有人會因為失落掉什麼吧,想過投機取巧忍耐三十年,再用一瓶魔藥去修複它吧?”
德拉科的臉迅速變得蒼白起來,一直到列車到站,也沒有再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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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吉爾埃弗裡,在之後對于伏地魔黨羽的相關資料中,一直以其鷹犬、爪牙出現。自湯姆裡德爾改換了名姓,以伏地魔的名号開始在英國巫師界活躍起……維吉爾就一直在他手下助纣為虐,殘害了許多英勇的鳳凰社成員、以及無辜的巫師、麻瓜,其中甚至包括他的血親。
年輕時他是一名英俊多情又輕佻的男巫,哪怕過去了相當漫長的歲月……那樣的親和力和魅力,仍能讓他騙取旁人,尤其是女性的信任。令他在食死徒中也臭名昭著的,是他哪怕對情人、至親也能輕易利用、下手的做派。滿口謊言,不真誠是他的頑劣的天性,可在這種不真誠中,又有時裹藏着他自己也難以直視的原因。
自從那個暑假,離開了沙菲克家之後,手臂灼痛就時而出現,仿佛在沙菲克莊園裡,有着什麼東西,像一條蟄伏的蛇,躲在黑暗的巢穴裡,在維吉爾踏入時,就張開淬着毒液的牙齒,狠狠地啃咬上了他。
他受不了一成不變的生活,伏地魔倒台後,比起逃亡,他更像漫不經心地在旅行,沒有為自己制定任何計劃。但是,這一切迎來了轉變,讓他不得不改變散漫、随心所欲的生活,離開了熟悉的英國,抵達了阿爾巴尼亞的首都地拉那。維吉爾在車站就近找了一家旅館,在把皮箱放在前台邊上時,感覺到自己的背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也許,他就在附近了。維吉爾心想。手臂上的黑魔印記,仿佛被極細而韌的絲線勒進了肉裡,傷口崩裂開,又被放在火炭上灼烤一般,但将手放在袖子上,手臂卻又是冰涼的,毫無異動,這仿佛失去肢體後産生的幻肢痛,這段時間一直折磨着他。
也許瓊納斯沙菲克憎恨我。維吉爾想,他的魔杖每次都會給我帶來滅頂之災。這是遷怒,瓊納斯不憎恨任何人,這才更讓人嫉妒。
“你們兩個人是一起的?”
“不是。”維吉爾說。
“是!”抓着他衣擺的小孩子說。
維吉爾扯起難看的笑容對前台小姐說:“那就一起,給我一間客房,謝謝。”甚至都說不出更多俏皮話了——他怕痛,如果被鳳凰社抓住,有人對他嚴刑逼供,他保證在第一句話就把食死徒全賣幹淨,可是幸運、不幸的是,一直到最後,他都頑強活到了今天,隻有他。
“你要死了嗎?”一直纏着他的小鬼關切地問,“你怎麼做到的,都沒有拿出錢,隻是用那根棍子晃悠了一下,她就沒有問你要錢了。你要是快死了,能教我這一招嗎?”
維吉爾走到了鑰匙所标注的房門口,停下了腳步,小孩也跟着頓住了步伐。維吉爾開門,小孩也順勢鑽了進去。
在下火車時,維吉爾遇到了乞讨的小鬼,他一時惡作劇,給了對方一塊金子,但在他欣喜若狂的時候,那塊金子就像水一樣,積蓄到了碗底,實際上那隻是沒有喝完的果汁裡的冰塊。自此,小鬼就纏上了維吉爾。
他自稱是地拉那當地的居民,因為一次山火,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家人。這樣的賣慘并不能打動造成過許多滅門血案的維吉爾的内心,他笑嘻嘻地說:“那你跟我的遭遇很像啊。”
“你也因為天災,失去了親人嗎?”
“不,他們都是被我殺死的。”維吉爾說。
剛才還嚣張的小鬼,吓得臉色青白起來,他拿不準維吉爾是開玩笑,還是在說實話,如果是玩笑,未免也太血腥殘酷了。他仍故作鎮定,在社會底層混迹的時間,足夠讓他學會不顧一切抓住任何一個機會。
“我叫埃迪,我知道你是外地人,來這裡是旅遊,還是找人?不管要做什麼,總要一個知根知底的當地人導遊,我……”維吉爾本以為他要大肆宣講自己對這裡風土人情的熟悉,但是瘦弱的男孩忽然揚起了讨好的笑容,“就算不小心撞破了您的什麼事情,我這樣的人就算消失掉,也不會有人來找您麻煩。”
年輕的小鬼,笑容背後,盡是色厲内荏的野心。啊,這樣的人最容易暴露自己的想法了,維吉爾是一名由年輕的伏地魔親自教導的攝魂取念大師,因而隻要對方并不設防,他能一定程度上獲取對方的想法。
“好,我要找一個人……但并不知道他在哪裡。”維吉爾掐住自己的手腕,眯起眼說,“不過很近、很近了……應該不在城鎮裡,否則他不可能不自己離開這裡,也許是森林、或者深山。”維吉爾用魔杖點了點自己的行李箱,仿佛長着腿一般,箱子打開,彈出了比自身體積更大四五倍的空間,在其中,維吉爾抽出了一張魔法地圖。
見埃迪看得入迷,維吉爾輕聲說:“很想學嗎?”
“不……”
“承認的話,我會教你的。”
“我可以嗎?”他露出了驚喜的表情,這樣輕易地暴露意圖,又讓維吉爾有點興意闌珊,他說,“當然,包教包會。”
“謝謝您。”埃迪更殷勤地為維吉爾介紹着這附近進入森林的入口。
維吉爾笑起來,原本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也逐漸恢複了血色,他輕聲說:“别着急謝我,感謝你姐姐吧。”
連說起蔑視自己生命的殘酷的話語都面不改色的小孩,在那一刹那,仿佛被降下了神罰般,轟隆而下的暴烈閃電,劈焦了所有的僞裝,清晰留下的是,愧疚、不安、和痛苦。
他看向遠處隐匿在雲霧中若隐若現的深綠山林。原來那時候,我是這樣的表情,維吉爾好像在照一面年輕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