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佩格莉塔把整個下午都耗費在了逛小販們組成的巫師集市上，這裡售賣着各種新奇的玩意兒。她給瑟吉歐買了一條大金鍊子（餓了的時候可以直接咬破膠囊，它會變成一塊大面包），還準備給布雷斯帶一瓶美白噴霧，甚至連德拉科她都準備了一個面具，戴上之後不管說什麼都會變成青蛙叫。遇到給比賽下賭注的巴格曼，她也興緻盎然地下了注，即使她壓根都記不住那兩個球隊叫什麼。

而瑟吉歐隻是一個無情的付款機器，佩格買了東西，他就掏出錢，遞給對方。他的這身打扮的确給他避免了很多麻煩，反正能認出他來的人并不多，隻要佩格莉塔不大聲地叫他的名字——他就隻用把手插在兜裡，慢騰騰地在人群裡散步，或者靜靜地聽身旁的人說話。

他并不喜歡無聊無謂的交際，對此偶爾會感覺到厭煩，隻是從來不會表露在人前。他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快樂又毫無憂愁的她，因缥缈不定而難以錨定。

任何一個，像瑟吉歐這樣旁觀路過的人，都能從她飛奔的姿态與輕快高亢的聲音裡感受到，佩格莉塔很喜歡這裡，她喜歡熱鬧的地方。隻是可惜她的朋友……她遲鈍地想起來，她那年代更久遠的朋友們了。你們在哪裡……已經死去了嗎？她已經知道了結局，但這就仿佛猝然地給她進行了劇透，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阿布拉克薩斯——他的小孩都長得跟盧修斯叔叔那麼大了。一切都颠倒混亂起來，分明——分明在她的記憶裡，阿布還是跟德拉科一樣大的小孩。

明明在相同的起跑線上，怎麼會，我們之間會有如此遙遠，不可逾越的鴻溝？

很快……瑟吉歐注意到自己的妹妹變得沉靜穩定起來——仿佛倏然之間，當她娴靜又收斂地走在人群裡時，已經蛻然成為娉婷的少女了。這一切的變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發生了。

走吧，逛吧，世界像走馬燈一樣在你面前晃過。唯有你是彩色的，唯有你不會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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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沒過多久，就已經到傍晚了。瑟吉歐帶着佩格莉塔向着比賽會場走去了，他們在樹林裡穿行了快二十分鐘才到樓梯最底層。這裡非常寬闊，擡頭望過去，一個巨大輝煌的穹頂，将地面上的無數巫師攬括。

人流被通向高處的台階分開，一部分人分流到了左側看台，而另一部分去了右側。越往上走，人群被稀釋，一直走到到最高處的小包廂裡，裡面隻有二十來把鍍金座椅。佩格眺望看到對面看台同樣的高度，也有這麼一個包廂。

包廂由圍欄圍住，向下眺望過去，能看到底下十萬已經入座的巫師，在橢圓形的體育場裡，無數人頭攢動這，呈着階梯形向上排列。這裡太高了，擡起頭，覺得自己幾乎能逼近遙遠的星星。佩格莉塔一會兒興奮地向下看，又一會兒眺望天穹。瑟吉歐就坐在她的旁邊，看了看她，但沒有說話。

“怎麼了？”佩格莉塔非常警惕，摸了摸自己的南瓜帽，又檢查了一下自己背包裡的東西，才松了一口氣。她抱怨：“你這樣盯着我，我會覺得很緊張的——你是不是又在動什麼壞心思，要捉弄我了。”

瑟吉歐側過臉去：“在被劫掠到密室的時候，你害怕過嗎？”

佩格不知道瑟吉歐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她都幾乎要忘掉了。不可能——她又在腦海裡反駁自己。她不可能忘記……她不可能再成為隻記得快樂的事情的小孩子。她思索着，最後回答：“不害怕。”

“為什麼呢？”瑟吉歐看起來隻是在和妹妹談心，溫和随意地托着腮，靜靜地注視着她。

因為……

佩格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可她無法說出來。她覺得湯姆裡德爾不會真正地傷害她。太可笑，太荒謬。但……

她閉上眼睛，聽到了自己的呼吸。

我願意相信，願意賭注，願意選擇。

他不會傷害我。

就算最後結局她落入了極為悲慘的境地，即使她被嘲笑，竟對沒有心的魔鬼托付信任。

那又如何？

我是為了得到他人肯定，才選擇相信的嗎？

佩格意識到，瑟吉歐還在一直等自己回答。不過即使她沉默了這麼久，他也完全沒有催促的意思，仍等待着。

“不太好回答吧。是我不應該這樣問——不如這樣說吧，你當時想過，我會來救你的嗎？”

佩格搖了搖頭。

“那麼，既然不是隔得更遙遠的家人。是因為，你的朋友嗎？”

佩格擡起頭看着瑟吉歐，他說：“你記得嗎？佩格，小時候我們去肯辛頓，你在路上迷路了，下了好大的雪，你一直在原地等我。我也是這樣問你害怕嗎？你說，你相信我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