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
列車快到站時,外面天黑得像一口黑鍋倒扣起來。這場暴雨并不影響佩格的心情,她撒開布雷斯的手,跑進大雨裡:“我去找桑妮她們!”
“此處應當有一個防水防濕。”西奧多順着黑壓壓的人群往前走,用一本厚厚的書擋雨——顯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跑得太快了。”布雷斯淡淡地說。
“我的意思是……”西奧多扯了扯嘴角,“如果你為來不及給女朋友來個防水咒而遺憾的話,此時在你的面前正有一個彌補的機會。”
布雷斯低頭看了看他,天然的卷發已經全都被打濕了,讓他看起來好像一隻被淋濕的黑羊,可顯然,他并非像綿羊一樣溫順無害。布雷斯的性格直來直去,非常厭煩各種詭計陰謀,彎彎繞繞,自然與這名年輕的斯萊特林大部分時間不太對付。
“我願意相信你正在回憶咒語是什麼。”西奧多說,他擰了擰自己的袍,歎氣,“再晚一點,我覺得我就不需要它了。”
“我認為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這種期待。”布雷斯看了眼他,“不如再狼狽一些,你好在麥克米蘭面前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這可是你說的。”西奧多說,“既然你都說了,那我不去,豈不是對不起你?”
海格身後,一百輛沒有馬拉的車整齊地排列着。德拉科和他的兩個死黨一早就霸占了一輛。布雷斯爬上了那輛車,他決定以後不在諾特面前多說一句廢話。
西奧多聳了聳肩,他繞開了在其他人看起來,隻是空置地帶的地方。馬車三三兩兩地被填滿了,也有一些和西奧多這樣落單的人。大雨已經徹底把他淋濕了,他手裡的那本書也吃透了雨水。
有一輛馬車還沒有被坐滿,車門口似乎有個黑發的小女巫在往外看,尋找着什麼,很快她露出了有些惱火的表情,最後和正在走向馬車的西奧多對上視線。
“你……”坐在外側的桑妮也看到了她。
“介意收留我嗎?”他抱着那本書,仰起頭,大概是笑了笑的,隻是模糊在了厚重的雨簾裡。
“雨太大了,你快上來吧。”桑妮連忙說,她伸出了手想要把他拉上來。濕潤的水汽撲向她,西奧多的整隻手都是冰涼的。
“你沒有和德拉科他們一起嗎?”佩格問。
“那輛車已經滿了。”西奧多回答。
“你運氣真好!”佩格說,“這馬車裡也不大,和克拉布高爾坐一起,指不定要擠成餡餅呢——除了德拉科,另一個人是誰來着?”
“你男朋友。”西奧多和藹地說。
佩格:“……”
佩格挽尊:“我很喜歡吃餡餅的!”
塞茜莉亞:“……感覺紮比尼聽到這句話也感動不起來。”
“忘記和你道歉了。”西奧多神色如常地對桑妮說,“為之前不告而别。”
“嗯?你們什麼時候還見過?”塞茜莉亞狐疑。
“……世界杯賽的時候,碰巧遇到過。”桑妮遲疑了一下……但看到西奧多仿佛比任何人都坦蕩的表情,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原來你也在啊!”佩格懊悔地說,“早說嘛,我就把魔藥論文給你一起看了!”
“在它被放在斯内普教授的桌子上前,什麼時候看都不晚。”
“你轉性了?”佩格莉塔盯着他看了看,“平常你可不會這麼主動給我看論文。”
“怎麼會,我一直都很熱心快腸。”
“那你幫我把變形術的論文也一起看了吧!”
整個車廂隻有他和佩格的一問一答,仿佛連窗戶外面沉重的雨雲,雷霆暴雨也變得稍微松弛了起來。他還看着窗戶外,沒有一絲肉的漆黑骨馬馱拉着車廂,在大雨中飛馳着,它們比天上沉重的烏雲,更容易讓人聯想到死亡的陰翳。
他轉過頭,沒有再看窗戶外,而是埋頭看鬥篷的扣子:“我很感動,佩格,你看,你是第二個覺得我的變形術還能救的人。”
“那第一個是誰?”順着他的話,佩格問出來。
沒有回答。
可是他聽到了,車廂裡很輕的吸氣聲。有人知道答案。
車廂裡還有佩格的固執追問,和西奧多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複,而剩下的兩個女孩子仍是各懷心思。有人正為幼稚的男生咬牙切齒,也有人心情複雜、糾結,同時充滿了困惑。
在朋友面前,桑妮·麥克米蘭問不出口——為何你靠近,可是又很快地遠離,像幻影一樣若即若離?
又是這樣——下了馬車後,他便被如烏雲般的人群遮蓋了,沒有靠近她,似乎也沒有離她更遙遠。她總能看到類似蛛絲一般的痕迹,她被牽引着,也被擾亂心弦。
-
禮堂裝潢隆重,天上漂浮着許多蠟燭。佩格坐到了斯萊特林長桌這邊,眼巴巴地等着開飯。好像沒什麼變化……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下大雨的時候,她就鑽進湯姆的衣服裡。迪佩特校長的話可比鄧布利多校長多太多,要等好久好久大家才能開始吃飯,可是她不受限制,總是偷偷地爬上了桌子,開始大快朵頤了。
……如果湯姆扯住她的尾巴,不讓她吃飯、說話的話。她就扭轉方向,跑到阿布那邊去,那裡吃食管夠。
禮堂裡的學生們還在一邊交頭接耳,一邊等着海格把新生帶進來分院,禮堂外的雷暴雨也依然在反複沖刷着這座城堡。而她的心緒,回到了遙遠的幾十年前。長相淩厲的黑發姑娘、與她相貌近似但秉性溫吞的青年,以及一雙灰藍的眼睛,任由蛇藤蔓般纏繞上他戴着戒指的手指。
分院帽唱着今年新編的歌,潘西向達芙妮抱怨着它的曲調無聊又俗氣。她被那些稀碎的聲音,緩慢地拉回了現實。
“佩格莉塔。”布雷斯開口,“你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因為太餓了,餓得都沒有力氣說話了。”佩格沒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你在車上才吃了許多蜜餞。”布雷斯道。
“爸爸說,我還在長身體呢,應該多吃點。”佩格說話間,就已經把手伸向了一盤烤雞腿。隻要她動作夠快,應該不會被人發現吧!
“琳恩·霍珀。”
“斯萊特林!”
她的手剛剛伸過去,斯萊特林長桌這邊就爆發了掌聲,吓得她像花粟鼠一樣,把手縮了回去。而同時,黑色卷發的小女巫跳下了凳子,朝着斯萊特林走過來,略有些拘謹地找了個空餘的位置坐下,她的旁邊就是薇琪·羅齊爾。她似乎想活絡地找對方搭話,可是羅齊爾面無表情地扭過了頭,态度非常冷漠,毫不給面子。
布雷斯收回了視線:“你的朋友羅齊爾度過了一個相當艱難的暑假,你不去關心她嗎?”
“薇琪?她怎麼了?”佩格沒有聽出布雷斯的弦外之音,扭過頭,直到觸及布雷斯深黑的眼眸,她的心髒被緩慢地攥緊。
“你平常可不是管我怎麼對待朋友。”佩格狐疑,“怎麼突然關心這事了?”
“我對你在冥想盆裡看到了什麼很好奇,當我再折返回去的時候,那裡的痕迹已經全都被人清除了。”布雷斯面無表情地看着桌上燃燒的燭台,那些豐盛的晚宴,“羅齊爾在聖芒戈,羅齊爾家沒有任何一個人曾在這裡現身,魔法部的人隻在那裡找到些無用的線索,就草草結了案。佩格莉塔,你覺得是誰做的?”
“不是我!”佩格立刻說。
“……你覺得我大費周章,隻是為了從你的嘴裡得到這樣一眼即知的答案嗎?”布雷斯淡淡地說,“那我未免也太自找苦吃了。”
“那你為什麼要回去找冥想盆?”佩格問,“這件事已經結束了,和你沒有關系了。不管再追究什麼,明明都是自讨苦吃吧。”
“我不接受沒有答案的事情。”布雷斯說,“我說過,我等你來告訴我。既然你已經決定隐瞞到底了,我想知道的,當然我自己去拿。”
“你是擔心我嗎?”佩格看他。
“……”布雷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