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擔憂她的朋友這個倔強古怪的脾氣,在童話故事裡隻能充當離群索居的怪老頭,住在魔法森林深處的小黑屋裡,每天熬制白骨濃湯,培育荊棘和毒草。
如果那樣……我就悄悄藏進森林裡,當你的助手,和你作伴吧!你會不客氣地指揮我:喂,佩格,把狗骨頭遞過來,喂,佩格,把蟾蜍的口水滴兩滴進去!
那莫名其妙的一切根本不會發生,他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那莫名其妙的構想。确實令他的惱火消弭了。
如果他并未将自己自覺軟弱的童年記憶切割出去,或者再認真一點在佩格莉塔的腦袋裡翻找的話,他會知道答案:那充滿了狂想、不可理喻的嘀咕聲,伴随着年幼的小湯姆度過了許多個冬天的夜晚。他們幻想着成為富翁、魔術師、戰争家,佩格給每一個未來都編了一個足夠講一整個冬夜的童話。
如果你足夠乖巧聽話,按照我吩咐的做事——除了波特之外的,你的朋友們,偉大的伏地魔大人會寬恕他們。他假惺惺地說。
你不寬恕,他們也不會輕易死掉的,我相信他們。
這是極為挑釁、天真的一句話,伏地魔想要戳穿她天真的幻想。但佩格莉塔後半句說:就像也相信你——即使我不幫忙,你也會想辦法回來的,你想要做到的事情總能如願,小時候就是這樣!但我會幫你……我答應過你,我想要你回來。
她把用可笑的“信任”把她那些破銅爛鐵一樣的朋友,和伏地魔大人捆在了同一根繩子上,他要是想要剪斷,就得連他自己一起否定。
他沒有理繼續和她無休止辯論下去(當然,他并不畏懼這件事,隻是自己的精力應該用在謀劃複活上,而不是認為自己赢不了,所以逃避了)。
佩格莉塔,你沒有你覺得的那麼微不足道,你的幫助不比我其他仆人少……那些偷懶的,不得力的家夥……連幫助波特獲勝這樣的小事都要我親自來做。我的身邊缺少更多得力的手下,所以你的幫助很重要……
佩格熟悉這樣的語氣,每次他說不過她(而伏地魔大人不會承認),都會把事情牽引到他擅長的領域,陰謀、恐吓、陰晴不定的情感綁架。
但佩格沒有那麼多好勝心,而且注意力很容易被轉移了……她更在意另一件事:你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藏在暗處,隻有他能看到我,而我看不到他——這不公平!
如果不是我,你的大腦不堪一擊,守不住任何秘密。伏地魔說,并拒絕透露到底派誰潛伏在霍格沃茨。
沒有人會像你一樣,突然鑽進别人的腦子裡!佩格反駁。
如果不是你還算聰明,沒有傻到向鄧布利多求救,讓他知道你就是五十年前我身邊的那條蛇……他要是知道這一點,會毫不猶豫挖空你的腦子,尋找我的弱點,讓你變成任他擺布的白癡。
他在她的腦子裡陰冷地說,語氣确鑿得讓佩格幾乎覺得那是真的。
哇哦。佩格驚歎,你的觀點和麗塔·斯基特不謀而合,我應該介紹你們認識,說不定你們會有共同語言——在編排鄧布利多教授這方面。
不能和你說太長時間,我需要靜養——他頭疼,并不是比喻,而是真的。他還非常孱弱,隻有一小片靈魂附着着,控制佩格莉塔的身體消耗很大,讓他的本體變得相當孱弱……甚至讓她進入了自己的夢,而沒有防備。他确信自己是自找苦吃,他本不應該有這樣情緒波動,這對他不利。
這個周六到霍格莫德去,有人會找你。他決定言簡意赅地表明她需要做的事情,就單方面切斷了聯系。這是一個極為英明的決定,因為接下來佩格莉塔還有十萬個為什麼等着他:
周六?周六的什麼時候?早上、下午、還是晚上?在哪裡?蜂蜜公爵還是三隻掃帚酒館,或者成衣鋪?
她沒有得到答複,因為伏地魔逃走了。
壞家夥,壞家夥!總讓她蒙在鼓裡!他又那麼多仆人……然後想讓她也變得和他們一樣。她開始懷念湯姆·裡德爾,至少在她當那條袖珍小蛇,藏在他袖子裡的時候,他對她一點秘密也沒有,他們冰冷的皮膚貼在一起,是兩隻冷血生物,唯一的同族……
她跳下床,穿過正在和達芙妮扯頭花的潘西,從衣櫃裡掏出了一個本子。這狼狽不堪的,胸口還破了一個大洞,看上去一個納特都不值的日記本,假如了解密室經過的任何一個人……哈利、羅恩、塞茜莉亞或者是瑟吉歐看到,都會覺得它是應該被銷毀的瘟神。但潘西和達芙妮她們不知道,她們隻覺得她又撿了一些破爛回來,就像前幾天,她晚上出去,冒險夜遊,從費爾奇的辦公室找回來一些不值錢的項鍊、藥水、還有石頭塊子。湯姆·裡德爾死掉之後……日記本就從可怕黑魔王的載體,重新變回了一本五十年前的破本子,麻瓜造的,沒有一絲一毫魔法氣息。但對佩格莉塔來說,這很珍貴,她曾經在他身上寫過自己的名字,那條蛇沒有手,隻有牙齒,用尖牙刻在上面,歪歪扭扭的,佩格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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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大早,佩格就自己去了霍格莫德,沒有跟自己其他的朋友說,也沒有告訴瑟吉歐。雖然從那次被維吉爾襲擊之後,他對佩格莉塔說如果要出去,至少要讓他知道。但佩格莉塔不照做,他也變得不會太追究,不希望她的生活被管束得密不透風,也可能是他精力實在有限,沒辦法像小時候那樣,時時刻刻都跟在她身後。
這對佩格莉塔來說,也是一種認可。在瑟吉歐的眼裡,她是一個能自主決定自己未來的姑娘了。即使她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如果讓他知道,一定會後悔自己這麼寬容。可是她由衷地覺得這樣很酷,很刺激。就像夜遊一樣,被費爾奇抓住,會關進他那黑漆漆的小辦公室,被斯内普抓住就要抄寫課本、或者擰鼻涕蟲,可那些可怕的後果,讓她的反叛顯得更驚險、迷人,當成功地走過一條鋼絲,心中就會由衷期盼下一次。
佩格在霍格莫德裡晃悠,四處張望,試圖找到一個和她同樣表情的接頭人。她心想,哎呀,湯姆怎麼也不給我個暗号什麼的……她早就像這麼做了,偷偷地坐在酒館裡,和别人傳遞消息,就和在斯内普的課堂上,和茜茜她們傳小紙條一樣。
她的目光掃過了牽着父母的手逛街的小女孩、醉醺醺酒鬼、穿着優雅巫師袍的時尚女郎……還特地在那些打扮得灰撲撲的,臉色陰沉蠟黃的家夥身上逗留,可是對方都惡狠狠地瞪她一樣,或者發出不屑的嗤聲,試圖驅趕這無禮的打量。
“哦,漂亮的姑娘,你的監護人不在你身邊嗎?那省事了,有興趣去酒館喝一杯嗎——”
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停在了佩格莉塔面前,他臉上堆滿了肥肉,笑的時候像一隻豬在打嗝。這樣笨拙、粗魯的家夥,卻極為紳士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滑稽地在她面前行了個禮,露出了自己一頭稀疏冒着油光的頭發……還有一雙唯一算得上優點的,帶着笑意的深藍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