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兒勉力笑道:“我不是很餓,你們吃吧。”
孫家父母和孫文禮像是沒聽見一樣,一直給她夾菜,口中還一直說:“嬌嬌兒,吃呀。”
“嬌嬌兒,吃呀……”
“吃呀……”
“吃……”
他們的表情一成不變,眼珠子像沒有靈魂一樣,嬌嬌兒越看越發毛,她想站起來離席,可腳像釘在地上,一動不動。
最可怕的是,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拿起了筷子,臉上也浮現了笑容。
她好像被套在這具皮囊裡,無法為自己做主也無法為自己做選擇。
恐懼逐漸彌漫開,她想尖叫,想搖頭,想拒絕,可是一樣也做不了。
孫家父母和孫文禮給嬌嬌兒夾菜的筷子離她的嘴越來越近,她卻連一點拒絕的舉動都做不了。
眼淚一顆顆順着臉頰滑落,可是臉上還帶着詭異的微笑,眼神逐漸變得絕望。
“宋春嬌……”
“宋春嬌……回來……”
“宋春嬌……快快回來……”
不知何處,漸漸傳來陌生的呼喚聲。
呼喚聲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随着聲音變大,她仿佛也有了些許力量,眼前的孫家父母變得模糊,變成他們慘死時的模樣,孫文禮的身體逐漸變得膨脹,眼珠和脖頸滲出鮮血。
他懇求地看着嬌嬌兒:“嬌嬌兒,救救我,我一個人好害怕啊……”
“嬌嬌兒……救救我……”
“宋春嬌……快快回來……”
“嬌嬌兒……救救我……”
“宋春嬌……快快回來……”
……
兩股聲音反複出現,嬌嬌兒腦中鼓脹地要炸開,她捂頭瘋狂搖着,想要将這些聲音全部趕出去。
随即,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抵觸,陌生的呼喚聲裡摻夾了熟悉的聲音。
“嬌嬌兒,好孩子,你快回來,娘好擔心你……”
“嬌嬌兒……快醒醒吧……”
是娘的聲音……
是娘的聲音。
嬌嬌兒忽然醒悟過來,她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孫文禮已經死了,孫家父母都死了,被土匪洗劫,整個村子蕩然無存。
這隻是一個夢。
眼前的世界又逐漸變得清晰,宋母淚眼朦胧地看着她,旁邊站着藥婆、和一個陌生女人。
她有些迷惑。
宋母見她醒了,連忙抱住她,感謝道:“謝謝師婆,謝謝藥婆,要不是你們二位,我家嬌嬌兒挺不過今晚。”
師婆是個頭發很長的年老女人,皮膚因為常年不見太陽,顯得有些慘白,偏偏眼睛又很明澈。
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我來之前照顧的好,一直給她用冷水擦着,不然也撐不到現在。”
宋母道:“還是多謝您。”
師婆搖搖頭:“别吹風,别出門,在家中關兩個月再出去。”
說着便要走。
宋母連忙去廚房包了些自己做的臘雞和豬腿給師婆,師婆看都不看一眼,藥婆提醒道:“她們不沾葷腥。”
宋母這才反應過來,去房裡拿了兩尺素匹,以示感激,又給藥婆送了臘雞做謝禮。
剛醒的嬌嬌兒還有些懵懵的,躺在小榻上看着房梁,宋母進來道:“還得多謝春白照顧你,我原以為他不會照顧人,沒想到一直給你換井水降溫,這才等我帶師婆來。”
嬌嬌兒看了她一眼,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宋母按照師婆說的,讓嬌嬌兒在屋裡養了小半個月,眼見着身體好起來了,這才讓她在院子裡轉轉。
這小半個月,嬌嬌兒很少見到宋春白,他像是躲着她一樣,打個照面就回房。
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讓他對自己如此生疏。
随着身體漸漸好轉,嬌嬌兒會在院子裡曬曬太陽,看看書。
一日,宋母出去幹活,嬌嬌兒照舊在院子裡看書,一道陰影擋住了她的陽光。
她順着陰影擡頭看——
——是宋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