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要去城裡連考三日,吃住都在城裡,第三日還未到午時,考場外已經擠滿了等待考生出來的父母親友。
嬌嬌兒第三批出考場,算是比較早考完的。
她轉了一圈沒看見宋母或者宋春白。
按理說,這樣重要的日子,兩人至少會來一個吧?
但是她轉完一圈還是沒看見熟悉的身影。
考完還早,不知道宋母她們是不是在趕來的路上,萬一她回去了,兩人在路上錯過了倒不好。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準備找個角落貓着,等一等宋母她們。
剛找好角落,身後便傳來呼喚聲。
她回頭一看,馬車上,昭昭對她展顔一笑。
自嬌嬌兒備婚起,兩人就沒怎麼見面了,直到上次孫文禮出事,嬌嬌兒病重,昭昭特意抽時間來看望嬌嬌兒。
隻是她也很忙,看望完就走。
明明在一座城,偏偏也好幾個月沒見一面。
“嬌嬌兒!”昭昭從馬車上跳下來,她穿着幹練,袖口和褲腳、頭發都紮成束,穿着也是她以前殺豬時常穿的粗布麻衣。
“昭昭!”嬌嬌兒很是驚喜,迎了上去:“你怎麼來了?!”
“我知道你今日考試,特意留了時間來看看你,怎麼樣?裡面很不舒服吧?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昭昭上前用力将嬌嬌兒抱了滿懷,并沒有問嬌嬌兒考的怎麼樣。
“考了三天,腰酸背痛頭暈腦脹的。”嬌嬌兒立刻捂着自己的頭故作姿态,“就想吃點好的。”
“我就知道。”昭昭輕點她的頭,轉身踩在車轅上掀開車簾:“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馬車很大,中間放了個四方桌,桌上擺了個小泥爐,下面放了四五個紅漆木食盒。
顯然是一桌子美食了。
兩人将馬車駛到偏一些的角落,食盒展開在車内小桌上,紅泥小爐轉放到桌下用布蓋着,這樣桌下和腿上都被火烤的暖融融的。
鋪開後整整擺了一桌子,雖然都是小碟,種類卻多。
“這樣多,咱們倆哪裡吃的完?實在鋪張浪費了些。”
嬌嬌兒有些嗔怪,都是窮苦人出身,哪裡看得這樣的大手大腳。
“也就今日有時間吃了。”昭昭不以為然,将筷子用棉布擦幹淨,遞給嬌嬌兒。
嬌嬌兒接過筷子的手一下頓住,從這句話裡嗅到了不好的意味,“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昭昭露齒笑:“我要去海上了。”
海上?
不是說要和沈渝成親之後才會去嗎?
大戶人家準備親事總要幾年幾年,所以二人的親事定在兩年後的初春。
不知為何會如此突然。
“怎麼這麼快?!”嬌嬌兒也不掩飾,直白地問道:“不是說要你成親之後嗎?”
昭昭低着頭給嬌嬌兒碗裡夾菜,再擡頭時,臉上還是一副笑模樣,嬌嬌兒看着卻覺得很是勉強。
“你記得燈會那日,我看到的事麼?”昭昭道。
嬌嬌兒當然記得,燈會那日,她參加鬥詩會,昭昭去買糖葫蘆,卻看見了沈渝背着個姑娘走情人橋。
“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兒生病了。”昭昭平淡道:“他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強硬要求解除婚約,娶那個女孩兒。”
她沒有說更多細節,但嬌嬌兒并不笨,她幾乎瞬間猜透了前因後果。
“所以……你以去海上作為退婚的補償,是嗎?”嬌嬌兒心疼的看着她。
同時,嬌嬌兒也想不明白她的想法。
“為何非要去海上呢?留下來,在臨江城找一戶好人家,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嗎?”
就算不嫁給沈家,臨江城這樣大,總會有一戶合适的人家的。
“我向往的從來不是大海。”昭昭聳聳肩,“我向往的是無邊無際的自由,我向往的是海上能夠帶來的财富。”
所以她注定無法過嬌嬌兒想要的那種生活。
不過為了安撫嬌嬌兒,她笑道:
“如果沒有這個機會也就罷了,我安安分分在臨江城做個屠婦,等十七八歲招個婿,生兩個孩子再供他們讀書科舉,說不定還能撿個诰命夫人當當。”
她口裡說着安安分分,眼神裡卻盡是野心勃勃。
剩下的無需多說,嬌嬌兒這樣了解她,還有什麼不明白。
昭昭從來都不是一個等待别人拯救的女孩兒。
臨江城裡誇女孩兒時,總愛比作柳枝、牡丹一類。
但若要嬌嬌兒形容昭昭,第一個出現在腦海裡的形象,卻是異域商人帶來的像刺猬一樣的綠色植物。
植物名叫仙人掌,巴掌大小,外表多尖刺,開花也小小的,長于無水之地,掰開的汁水卻異常豐沛。
就像昭昭一樣,生長在無鹽貧瘠之地,卻内核堅定。
“他們說,海上很危險。”知道她下定了決心的事,無論如何也不會改,嬌嬌兒不再勸她,歪着頭問:“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