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怎麼樣了?”
幾人坐在客廳,女仆帶着大夫出來,顧夫人第一個上前詢問。
大夫留着山羊須,一身藏青小褂,提着藥箱,他擡頭看了一眼顧夫人,低頭道:“夫人放心,沒什麼大事,火嗆着了肺部,可能會咳段時間,喝些清心潤肺的藥好了。主要是傷了心神,加體力不支才會昏睡過去。”
顧夫人卻道:“這些都不打緊,她昨日發了羊瘋,好端端的,燒起了屋子,可别是有什麼隐藏的病。”
大夫道:“這倒沒有,隻是病人憂思過多,心情郁結,還是要多出去走走才是。”
二奶奶聞言,掩扇一笑:“還要怎麼出去走?三日一逛,五日一遊的,哪家媳婦有她這樣自在。”
大夫不知後院的暗流湧動,寫了藥方交給女仆便告辭離去。
春花看着大夫離去的背影,回頭隐秘地看了一眼大奶奶。
見她喝着茶微不可微地點了頭,這才站出來道:“夫人,二奶奶,恕我多嘴,大夫雖說三奶奶沒事,隻是憂思過多,可依我看,咱們府上,三奶奶是最自由的,怎麼會憂思過多呢?”
大房一家向來與三房交好,連送禮都有個貴賤參差,二奶奶關敏早看不慣了,她以為春花又是來給宋春嬌說好話的,輕嗤一聲。
關敏身材豐腴,也極為怕熱,天氣已經入秋,她穿着夏天的薄衫,手裡還要執扇。
“我看,就是閑的。俗話說,閑人多想事,叫她有些事兒忙就好了。”說罷,她眼珠子一轉,笑道:“不像大嫂,家裡有個孩子照顧,忙的團團轉還要操心别人,都沒空想旁的事了。”
她嘲諷許蓉蓉自己身體不行,久病不愈,孩子又小,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偏偏還總有閑心操心别人。
可這句話正好撞上許蓉蓉的心傷,之前就是與宋春嬌走動的多了,這才讓顧澤睿有了機會與她相處,竟生出别樣的心思來。
見許蓉蓉臉色不虞,春花笑着接話:“二奶奶說的是呢,隻是這懷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三奶奶一直留在府裡,免不了還是要日日憂心的。”
許蓉蓉一個眼神都沒給關敏,心下卻堅定了要将宋春嬌調離顧府的心思。
溫和着對顧夫人道:“這說的也是,這次不知是三弟哪裡與三弟妹起了争執,她就要火燒院子,若再這樣放着她思前想後下去,怕下次……會傷着别人啊。”
兩人一唱一和,關敏這才覺察出有些意思,她也不說話,扇着扇子倚在太師椅上,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許蓉蓉的話一說,一直沉思的顧夫人果然眼神一動。
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她的寶貝兒子顧沐澤,這次嬌嬌兒不知與顧沐澤争執了什麼,就要放火燒屋,若下次二人再起争執,她拿着什麼剪子刀子的亂捅,傷了顧沐澤怎麼辦?
當初同意娶她進門,就是因為顧沐澤從未對女孩兒有這樣大的執念,好不容易有一個女子能得他喜歡,生的雖妖豔了些,卻家室也清白。
這三年來,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她也是廢了一番功夫,花了一番心思的,可偏偏每次都沒動靜。
若是沒動靜也就算了,二房成親快五年了也沒消息,可偏偏,她昨日夜裡發瘋,摔了燭台,将整個藏嬌閣付之一炬。
重點是,差點傷害到顧沐澤。
這踩到了顧夫人的底線,她也想讓嬌嬌兒吃個教訓。加上許蓉蓉說的話,無一不是她的擔心。
“那依你看,要怎麼懲罰她才合适?”顧夫人不動聲色地試探道。
許蓉蓉虛弱一笑:“看夫人說的,三弟妹雖說犯了錯,可人也受了傷,真要罰了她,心疼的不還是三弟與您?”
她自然不能說出讓宋春嬌離開顧府的話,可也不能什麼都不說,用顧沐澤的安危做擋箭牌是最好的選擇,到時候不管怎麼罰,都是顧夫人自己做的決定。
畢竟,宋春嬌還是她的兒媳婦,是她兒子唯一的妻子。
“可給你們擔心的。”顧夫人冷笑一聲。
春花自然也看出顧夫人的警告,知道這時候許蓉蓉再說話就不合适了。
她輕聲道:“大奶奶身子弱,容易多想,也是為了三奶奶着想,想來……還是要少出門的好。”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便提醒了顧夫人她的存在,顧夫人斥道:“主子說話,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春花心裡急,昨日剛說要找個借口将三奶奶與大爺隔開,好不容易來了這樣一個機會,萬萬不可錯過,大奶奶不方便說的話,由她這個奴婢來說才是最合适的。
“夫人恕罪,主要是……三奶奶這鬧得太大了,一場火,整個藏嬌閣都燒了,若是下次再發個瘋……”
她擺出一副為難的姿态:“竟哥兒又愛和三奶奶玩兒,我們做奴才的,也擔心呀。”
她将顧玄竟拉出來做擋箭牌,其實也是提醒顧夫人,顧沐澤的安危。
連偶爾和宋春嬌玩兒的顧玄竟都會有危險,何況是日日與她相處的顧沐澤呢?
顧夫人沉思半響,她也不是不擔心,隻是這主意不能讓許蓉蓉來拿罷了。
在場的幾人都不在說話,各懷心事,等着顧夫人最終拍闆。
“那就……讓她去尼姑庵休養幾個月吧。”顧夫人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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