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炒好的牛河帶着濃郁的鍋氣,一口下去,粿條裹滿了醬汁,牛肉鹹香爽滑。
她滿意地眯了眯眼,邊吃邊看着店内的裝潢。
整個店面風格主打經典不衰的美式複古,色調明亮溫馨,所有細節都按照廖予歡的設計稿一比一還原。
當初她挑了很久的店面,才找到這家格局差不多的。
為了還原設計,做硬裝時花了不少錢,後來為了省錢,隻能拉着徐隽宴過來當苦工,幫忙刷油漆打補丁。
吧台是她的專屬“工位”,除非是她有事,不然店裡的咖啡出品一般是她在負責,莊筱霖給她打下手。
牆面打了一排展示櫃,擺着她以前旅行時從各地淘來的陶瓷杯,造型各異,做工精巧,擺在最中間的一隻兔子杯,是有一年生日廖予歡送的。
台面上放置着咖啡機、磨豆機和各種器具,旁邊是滿滿一櫥櫃的咖啡豆,好幾個牌子都是廖予歡愛買的。
收銀台隔壁有一台老式黑膠唱片機,是特意從京市帶過來的,一旁的唱片架上擺着廖予歡最喜歡的一張專輯《人生海海》。
吧台上方的菜單展示是純手寫的黑闆報,她每個月都會将黑闆挪下來,在上面更新菜單,根據不同主題繪制一些小插畫,唯一不變的是永遠會有一個戴着細框眼鏡的小卡通人,笑眯眯的。
不知不覺間,這家店到處都是廖予歡的痕迹,明明她從未來過。
夏遙跑了很多次家居城,精心挑選店裡每一張桌椅,聯系了以前認識的“驢友”,從天南海北采購豆子,根據風味悉心調配飲品。
她找師傅給店裡打了一個書架,挑選了她們讀書時喜歡的書和雜志,擺滿架子,供客人閱讀。
店内的綠植,是她驅車從花鳥市場一盆盆搬來的。
對門花店每周固定送來鮮花,她會将玻璃花瓶洗幹淨,再把鮮花插好擺放在店内各個角落。
廖予歡說過,如果她将來開咖啡店,一定要在店裡擺滿植物。
夏遙花盡心思,将這家店布置成想象中廖予歡會喜歡的樣子,她其實早就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喜歡的,哪些是廖予歡喜歡的。
更不知道自己是在寄托相思,還是真的夢想有一天廖予歡會出現在這裡。
但她确實越來越愛這家小店,甚至對這座小城有了感情。
廖予歡剛失蹤那陣,她沒日沒夜地忙着店鋪裝修的事,隻想将想念和自責的時間占滿,後來店鋪開業,她白天做咖啡,和投緣的客人聊天,和搭讪的客人鬥智鬥勇,晚上開着小電動到海灘邊散步、畫畫,一切都是匆匆而過又慢悠悠的。
她還是原來那個她,張揚明媚,肆意妄為,隻是不再觸碰任何極限運動了。
也常常夢到廖予歡,常常徹夜難眠,但一回到小店,便覺得日子還能過。
街邊明亮的路燈、對面街道櫥窗上的廣告燈牌,和店内昏黃柔和的光線交相映,地磚鍍上一層斑駁陸離的光澤。
飯盒很快見底,夏遙起身清理桌面,随後摸了摸口袋,隻剩下一支打火機。
這幾天和父母在一起,就把煙藏在住處的卧室裡了,沒帶在身上。
她歎了口氣,拿着抹布走進吧台,準備出去買包煙。
将抹布清洗幹淨挂到架子上,目光卻被台面上那兩個精美的包裝盒吸引。
盒子内的油柑顆粒飽滿,綠油油的,她拆開包裝,用水沖洗了一些,拿起一顆放進嘴裡。
是盛夏裡熱浪被撕碎的感覺。
像細密的星星在陽光下跳躍,微微的甜意撲向鼻尖,口腔裡都是沁涼的回甘。
比起在生态園裡吃到的少了些酸澀,多了些爽脆。
夏遙挪來吧台裡的高腳凳,坐下來邊吃邊發呆。
直到老街上的店鋪紛紛熄燈閉店。
她望着隻剩下路燈守候的街道,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了個什麼決定。
垂眸拿出手機,給徐隽宴發了條消息。
「有件事要麻煩你。」
「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
「我這叫懂禮貌。」
「說事。」
「幫我把我那間小辦公室轉讓了吧,裡面的油畫都賣了。」
夏遙交待完所有事宜,将剩下的油柑蓋好盒子放進冰箱裡,鎖門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她沒有再想起買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