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已屬京城地界,官道上來往的行人頗多,見前方十幾匹馬快速奔來,馬蹄過處塵土飛揚,紛紛向路邊躲避,唯恐慢一步就被對方的馬踢到。
原本官道寬可并行四輛馬車,而前方的騎馬人,卻絲毫沒有要遵守規則、走在由京城方向來的那半邊路的覺悟,而是一字排開,分前後兩排占據了雙向的道路。
見對方來勢洶洶,焦叔不願惹事,忙把馬車趕到路邊,停在那裡,等那些瘋狂的人行過了再走。
一直騎馬跟在車後的寇勇,已敏銳地發現了對面那些人勢頭不對,立即抽出腰間挎的一柄寶劍,縱馬沖到車前,目光警惕地盯着前方。
老焦旁邊的遠志,趕忙扭頭沖掀車簾查探的桑黃說:“你給公子說一聲,等對面的那隊人馬跑過去了,咱們再繼續走!”
說話間,對面的人已經來到了馬車前,十幾匹馬迅速散開,把黃家馬車圍得密不透風。
寇勇見狀,高聲呵斥道:“這裡已是京城地界,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爾等攔車,意欲何為!”
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精瘦男人,在馬上哈哈一笑,高聲道:“閣下誤會了,我們隻是來請那車裡的公子,到我們府裡做客!”
遠志瞧出來,對方哪裡是請人做客時行事唐突,根本就是不懷好意,冷聲道:“我們公子壓根兒不認識你們!”
那人不接遠志的話,轉頭命令身旁的人:“去請車裡的貴人!”
車裡的黃文羽端坐如初,揣着兩手,依然閉目養神,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樣,仿佛車外的喧鬧聲與他毫無關系。
桑黃着急的目光,快速掃了一遍車廂内,沒找到一樣趁手的武器,随手抱起一部《詩經》,就要沖出車廂。
黃文羽突然睜眼,淡淡一笑,戲谑地問:“你準備跟他們談論詩歌?”
“公子!”都這時候了,怎麼還是不急不慢的,桑黃不滿道,“這部書厚重,緊要關頭總還能當石頭一用,砸傷一個算一個,砸死一個就賺了,反正是他們先來挑釁,别說是鬧到官府,就是鬧到皇帝面前我也不怕!”
說罷,一掀簾子,便沖了出去!
精瘦男人身旁兩人聽命翻身下馬,一手按着腰部挂的刀,快步逼近車前!
即便人單勢孤,黃家這邊依然是嚴陣以待!
寇勇迅疾跳下馬,舉劍擋在馬車前!
老焦快速從馬車底下抽出一杆紅纓槍,蓄勢待發!
桑黃高舉那本《詩經》!
遠志一揚馬鞭,沖那兩人厲聲斥道:“爾等賊人,竟敢肖想我們公子,憑你們也配!”
那兩個逼近馬車的人,被寇勇四人那副拼命三郎的氣勢給震懾住了,遲疑了一下,忙回頭看向馬上的精瘦男人。
精瘦男人陰沉了臉色,揮手道:“一起上!”
眼看一場血戰就要在眼前發生,路邊前後一直觀望、等待的行人,無不慌忙着逃離是非之地。
頃刻間,便呼啦啦地走了一大半,隻留下幾個膽大的,還留在原地看熱鬧。
随着一聲“住手”,黃文羽掀簾從馬車上跳下來,不顧桑黃攔阻,快步越過了寇勇四人。
漠然望着馬上精瘦男人,淡聲道:“天下腳下,光天化日,你們也敢公然搶劫,看來,彰國的律法是約束不了你們了?!”
“公子說笑了,”見要找的人自動跳下馬車,精瘦男人一臉谄媚地笑道,“我們一不傷人命,二不打劫财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張嘴就定我們個攔路搶劫罪!”
“原來是你!”黃文羽聽出這人聲音,便是在茶棚裡自薦要幫忙的那個“熱心腸”!
“公子好耳力!”熱心腸的精瘦男人得意地笑道,“隻要公子把那瓶,能讓幹枯的扇形鐵線蕨起死回生、生根發芽的仙水交給在下,我等二話不說,必定一路恭送公子入京!”
豈有此理,旁人送我的寶貝。我幹嘛送給你!
黃文羽悠然道:“我若不交呢?”
精瘦男人頓時變了臉色,獰笑道:“那就不要怪在下......”
硬打,自己這一方肯定不是人家對手,但是,黃文羽面對強敵也不在怕的,因為他身上揣着自己精心炮制的“毛茛粉”!
毛茛是一種開黃花的草,氣味辛辣刺鼻,用對了可截瘧、消腫、治瘡癬,用錯了便會——吃進嘴裡會中毒,撲進眼裡會短暫失明,皮膚沾染上會癢痛難耐起水泡!
一旦撒出毛茛粉,雖不會緻人死命,卻會立刻削弱這些人的戰鬥力!
如果不是情勢逼人,黃文羽絕對不會對人使出這一招!
他回頭對身後四人使了個眼色,四人立刻會意,急忙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黃文羽快速從袖袋裡摸出一個瓷瓶,擡手便要拔掉塞子......卻驟然被一個年輕的聲音打住了!
“你們觊觎這位公子那瓶仙水,可是為了你們潘家的癞頭潘西?”
潘家,就是已經為先皇帝殉葬的潘貴妃娘家。
癞頭潘西,自然指的是潘貴妃弟弟,戶部尚書潘宏志的獨子潘西!
京城裡的人大都知道,潘西自小得了一種怪病,久治不愈,頭上多處長黃癬,脫發嚴重,就是三伏天,外出也要戴着幞頭掩飾一二。
怪道這些人堵住馬車去路,朝自己勒要生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