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羽主仆被再次引到堂屋門前,此時廊下唯有福保一人守在門外。
朝廷裡什麼人才沒有,縱然是見慣風采動人的俊美男子,福保看到沐浴更衣後的黃文羽,依然為他出塵的容貌和氣質所折服。
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知情人之一,知道這個黃公子怠慢不得,臉上漾了溫和親切的笑容,輕聲道:“我們公子正等着呢,您請進!”殷勤掀開簾子。
“黃小公子,别來無恙!”姬松一臉溫煦的笑容。
四年前在江州城蓬萊客初見面時,這黃小公子還隻有十二歲,生的唇紅齒白,一身白衣顯得眸子尤為清亮而清冷,舉手投足間淡定從容,進退有據。
眼前的黃公子,身長玉立,面如冠玉,一雙鳳目深邃而通透,仿佛能看透一切世事。
黃文羽也一眼認出了姬松,眼前一身貴氣,挺拔俊朗的神秘主人,的确于四年前,與自己在蓬萊客和慈恩寺山門前,曾有過兩面之緣。
雖不是心中所想之人,卻并未失落,微笑着行禮:“黃某在此,先謝過兄台當日出手相助,再謝過今日雨中搭救!”
“舉手之勞,黃公子就别見外了!”姬松道,“我叫人略備薄酒,走,咱們邊吃邊聊!”
引着黃文羽朝飯廳走,剛邁步,似又想起什麼,回頭笑問桑黃:“麥冬、石韋、桑黃、遠志,你是其中哪一個?”
未見人前,桑黃心中對此人頗有惡感,及至見了人,也認出當年曾在蓬萊客見過——那時出手豪闊,貴氣逼人!
心中頓時轉嗔為喜,知道這人不會傷害自家公子,心裡一顆大石頭落了地。
慈恩寺那一面,他因為未去,且黃文羽又封了衆人口,所以他至今未知。否則,若知道眼前這人,在那個登徒子輕薄自家公子的時候,曾慨然出手相助,定會再添一層好感!
“回公子......”話一出口,桑黃便意識到不妥,忙改了口,“回大人,小人是桑黃!”
這可是皇家别院丹若宮,能在這裡自由出入,安排他們主仆沐浴,并贈送新衣,且能“略備薄酒”的,哪裡會是尋常人!
說不定,是皇帝跟前哪個得寵的大臣呢!
桑黃的機靈勁兒,惹笑了康正帝姬松。
夜色深沉,大雨早已停歇,芳菲院正房右側卧室裡,黃文羽主仆仍未入眠。
聽到地鋪上的桑黃又在翻身,黃文羽忍不住道:“人家安排你去廂房的床榻上睡,你偏要睡在這裡,地上是否硌得慌,難以入眠?”
昏黃的燈光下,桑黃側身對着床榻,冷哼一聲:“我偏要睡在這裡!”舉起雙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
管他是誰,休想爬上我家公子的床榻,除非能從我身上安然踏過!
大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黃文羽在帳幔裡輕輕歎了口氣,幽幽道:“也不知松公子的人,是否找到寇叔、焦叔和遠志,把他們安頓好沒?”
桑黃聽聞,立刻來了精神,翻身從地鋪上坐起來,隔着淺藍色的帳幔問道:“公子,世上真有‘松’這個姓氏嗎?”
“有的。松姓,是黃帝孫颛顼玄孫臯陶子伯益後人。”
“那......公子,你說那個松大人到底是什麼來路,竟然能留我們在此地過夜,這可是皇宮别院丹若宮啊!”等回到江州城,估計說出來,麥冬和石韋打死都不會信。
黃文羽思忖片刻,緩緩道:“我也不知!”
晚宴席間,對方自稱姓松,京城人士,家裡世代為官,父親已經去世,家裡還有母親、姨娘和幾個庶出弟妹。
自己目前在朝廷任職,負責皇帝的人身安全。
負責皇帝的人身安全?
那是禦前侍衛?大内高手?還是錦衣衛指揮使?
對方沒言明,自己也不好再詳細追問,畢竟強人所難非君子所為。
隻是,黃文羽有些不大明白,松公子雖在席間談笑風生,但他卻敏銳地發現,對方眼底時不時掠過一絲哀傷和怅惘。
尤其是那時,松公子問他“為何喜歡花草,可是師從名醫”,自己回答“不曾學醫,隻是喜歡侍弄花草,比常人多了解了一些花草的藥效罷了”,黃文羽明顯看出來,松公子聞言神色一愕,失望之色瞬間從眼底閃過。
難道......松公子的至親好友生了怪病?
可是,松公子既然負責皇帝的人身安全,那自然是皇上的親信了,去找皇上求個恩典,給指派個太醫瞧瞧,應該不算難事吧?
何況京城是藏龍卧虎的地方,找個名醫給看看當是唾手可得,怎麼也輪不着找自己這個“野郎中”啊!
一直告誡自己千萬不要睡着,要通宵守候自家公子的桑黃,終于熬不過睡意,在地鋪上發出了綿長的呼吸聲。
床榻上帳幔裡的黃文羽,微阖雙目,睫羽輕顫,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