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不一樣的。
你在外摸爬滾打,經曆萬千風雪,上刀山下火海,披荊斬棘,斬神弑佛。
你強大,你一往無前,你無堅不摧。
……
你會在家卸下盔甲,露出心尖最軟的一塊肉。
你高聲歡笑,亦無聲淚下。
在長輩庇護的港灣,那個小小的名為“家”的帆船上,總是有孩童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夢。
……
再然後,你長大了,你僞裝成一個小小的大人,你效仿大人,你也想組建一個家。
這裡擎托着你又一個夢,你用心地規劃每一寸角落,你喜歡的玩偶或模型該擺在哪兒,精心挑選的杯子該放在哪裡,不太喜歡但長輩傾心的沙發該怎麼裝飾,還需不需要買電視機……每一寸角落都寄托着你對未來的憧憬。
家是未來,也是你永遠的退路。
所以說,程昭行從來不願意做這種需要進室内的任務。
不經意間磕磕碰碰就會讓屋子的主人傷心好久,更别提現在這種情況——
他毀的不隻是一間屋子。
空氣沉寂下去,塵埃醞釀着悲傷。
風也不再作響,狼藉的屋内積聚無形的陰雲。
“啪!”
程昭行忽然雙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巨力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小少年雙手使勁捏着雙頰,像是在集聚能量般深吸一口氣。
“程昭行!”他低聲卻用力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聲過後他像是重新蘊蓄起能量,擡眸直勾勾看向門口,提槍大步跨出去,背影堅決果斷。
從發現屋子被毀到現在,攏共一分鐘,少年調節好自己。
他沒有時間悲傷,異空間内還有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活着永遠是頭一等大事。
程昭行跨過異空間的裂縫,風勾連着異空間的内與外,很奇怪,程昭行微微蹙眉,一般的異空間應該由空間主人全權掌控,在這裡,從土壤到塵埃乃至空氣都受空間主人管控才對。
但是,程昭行随意呼喚了一縷風過來,風很聽話的過來,對他有求必應。
這個空間并非絕對性地受其主人管控。
程昭行保持警惕,伴随心底疑慮越來越多,他邁出最後一步徹底進入裂縫,待整個身體全部沒入裂縫,堅毅昂揚的背影自狼藉的居民樓消失,血液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惡臭味濃烈可怖,是哪怕程昭行戴着特制的面罩,仍然感到窒息的程度,似乎隐隐昭示這裡發生過何等慘絕人寰的事。
這裡沒有光亮,風告訴少年,這裡是黑暗無邊的密閉空間。程昭行一邊保持警戒一邊從口袋拿出手電,“咔哒”一聲,黑漆漆的山洞被冷白的燈光充斥,程昭行勉強看清附近的狀況,确實是一個山洞。
一個十分現代化的山洞。
腥臭味中,程昭行左手邊是各種玩具,從尖叫雞到嬰兒才用的塑膠星星。而一轉頭,右手邊則是各種零食飲料,泡面辣條脆餅幹牛蹄肉幹棉花糖……
擡頭一看,程昭行甚至在山洞裡看見了一盞白熾燈和諸多紛亂的電線。
荒誕。
程昭行眨了眨眼,下意識懷疑自己中了幻覺。
他動用精神力,異能毫無晦澀地發動,風四處逛了一圈,不是幻覺。
風又逛了一圈,除了一扇門後,也沒有另外的空間——整個房間幹淨地像一個普通人類的卧室。
這比污染物沒有趁着程昭行剛進入裂縫還沒适應時偷襲還要詭異。
奇怪。
如果按照一開始的推測,這應該是一個領域類型的污染物,它所展開的領域也就是這個異空間理應是它最熟悉的空間才對,而且也不可能讓他的靈能這麼順暢地催動。
有人類和它合作?制造了這個空間?
程昭行蹙眉,沒有找到答案,也沒有找到隐藏空間地存在,他長籲一口氣,目光停在了唯一的木門上。
他不再猶豫,邁步向木門走去,警惕地伸手推開木門,門外仍然一片黑暗,一人高的洞穴牆壁隐隐透出猩紅色。
将木門關閉前,程昭行伸手從口袋中拿出一根熒光棒,食指輕輕用力,半側身向後扔去,黃色的熒光棒滾了幾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和諸多古怪的零食玩具一塊留在了山洞。
一片寂靜中,做工粗糙的木門吱吱呀呀地被關上了。
洞穴太安靜了,安靜到一丁點聲音都會放大無數倍,化作無聲處的天雷,木門聲是這樣,程昭行行動産生的細碎聲音同樣也是。
在這樣的氛圍中,人的神經會緊繃到極緻,以緻産生草木皆兵的過度警惕,程昭行蹙着眉,深呼吸兩口氣平複心情,并擡手觸碰了下沾染血液的牆壁。
粘稠,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