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行迅速收回手,一向彎起的雙眸下垂,折射出淩冽的鋒芒,他想:真的是血。
他平靜地想:不知道多少人遇害,才造就了這鋪滿洞穴的垢住的黑血。
程昭行沉默地順着洞穴繼續往前走,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濃,直至洞穴忽然擴大,腥臭味驟然達到巅峰。
四周仍然無光,抑制住喉頭湧上的作嘔感,程昭行借着手電筒的光快速打量四周,餘光落至一處,琥珀色的瞳孔驟然一縮。
山洞的角落裡,一疊看不出生死的人體雜亂的疊在一起,在他們周圍,到處都是血,身上,地上,牆上……
到處都是血,血做了他們的壽衣,血做了他們的棺材。
程昭行深深喘氣,一瞬間呆愣住,他見過這種景象,在教科書上,在老師的例子裡。
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裡真真切切見到這種慘絕人寰的場面。
被污染物侵蝕的時代,真殘酷。
“閃開!!!”
一道沙啞的女聲驟然在遠處爆發,與此同時,程昭行聽到了因速度過快産生的風聲。
黑影在他身後出現,趁他呆愣,毫不留情地出手,黑色的利爪直沖心窩,陰狠果斷。
眼看馬上得手,黑影撩起的爪風沾滿血腥味。
它撩起了爪風,可風聽從程昭行。
萦繞在黑影周遭的風瞬息間反向包圍了黑影,少年收斂外露的情緒,擡眸橫槍,轉身果斷迎了上去,琥珀色的雙眸鋒芒畢露。
發出聲音的女人站在暗處,她身着便衣,渾身灰撲撲的,腰腹、雙臂都沾滿了血液,唯有在胸前搖晃的銀牌幹淨如初,她一隻眼半眯,強撐着站立。盡管身形狼狽,她目光卻緊緊咬着同程昭行過招的黑影,不顯半分弱勢。
女人雙手快速舞動,像是掐訣,一張沾染血液的紙人從她身上掉下去,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看上去已毫無攻擊力。
程昭行在注意到女人的那一刻就明白之前發生了什麼,她是調查局的正式員工,他的前輩。
她觀察到他是同伴,于是向他求救或者說警示,也是她一直在與黑影周旋,才讓黑影的出現毫無規律,組織了黑影趁着他進入裂縫時一瞬的恍惚偷襲。
而在和黑影對上的一瞬間,他意識到更加明顯的事。
黑影已經受傷了,且不是輕傷。
毫無疑問,這一切都是女人所做。
雖然對方看着狼狽,但顯然,哪怕自己不來對方也能解決。
紙人帶來的救命的消息,隻是為了警示自己,或者通過強調情況的嚴重性讓他盡快進入,幫忙搶救躺在這裡生死不明的人。
風在耳邊輕語,程昭行注意到身後晃晃悠悠走過來小紙人。
程昭行側身,引着黑影往紙人的方向走,黑影并不怎麼聰明,被程昭行簡簡單單地引了過去。女人擡眸有些意外地掃了眼少年,她倒是沒想到小少年沒有落下最後一擊搶人頭,以來邀功。
算了,關她何事。
黑影像是看不見紙人一樣,走路慢慢悠悠的紙人大搖大擺地貼上了黑影。
紙人貼上黑影,紙人化作了碎屑,黑影像是紙人的影子,跟着化為了無數紛飛的碎屑。
程昭行及時收槍,後退幾步,并快步向角落裡疊在一起的人體走去。
按照他的推測,那麼現在這些人應該還活着,正等着急救。
“等等,不是那邊。”女人一手抹去嘴角蜿蜒下的血迹,一邊快步走向一處牆壁,她在牆壁上某處重重按下,暗處的大門緩緩展開。
女人身形敏捷,看不出受了傷,她先靠近牆邊那一疊屍體,當着程昭行的面,雙手平穩地從每一具屍體的脖子上摘下潔淨的銀牌,“他們已經死了,我們救下的人在那邊,無一傷亡,全部昏迷。”
她摘下所有銀牌,一邊帶着程昭行往裡走,一邊自我介紹道:“污染物調查局總局行動處06隊白禾,正在執行B2406任務,目前任務已經結束。”
程昭行看着一疊銀牌,銀牌上整整齊齊的名字,他眨了眨眼,慢慢道:“污染物調查局附屬靈能學院程昭行,正在執行C1457任務,任務仍未結束。”
程昭行,學院這幾年有名的“雙子星”之一?白禾擡頭掃了少年一眼,“久仰大名。”她走時局裡正聊他們聊得多,都在猜測他們正式進入調查局後會選擇哪一個部門。
她捏了捏手心的幾枚銀牌,情緒很快淡了下去,關她何事,06隊全滅隻剩她一人,接下來還不知道又要怎麼調整。
“前輩,我正在進行我的畢業與入職考核,我剛才已經上報這裡的情況,很快就會有支援前來,我想向您提出一個問題。”
“說。”
程昭行吸了口氣,鼓足勇氣道:“您的任務和我的任務産生了交疊,那我們的任務可以合并為一個任務,但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這說明,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雖然有點繞,但白禾聽明白了程昭行的意思,她回想了一遍,确定在自己的任務中已經邏輯圓滿了,他們的任務僅僅是一條短暫相交但最後各自駛向各自方向的直線。
白禾即将拒絕,程昭行卻壓下聲音,兩隻琥珀色的眼鏡可憐巴巴地下垂,求人一樣低聲道:“拜托您了,我的搭檔目前和我聯系不上,希望您能幫我一下。”
白禾當即皺眉,大不了幾歲的女人眼眸忽然冷下來,透着徹骨的冰涼,冷冷打量着面前這個聲名大噪的少年。
簡直胡鬧,她的任務隻剩她一人,她必須盡快與後勤部交接工作,并向各部長、局長報告……他想幹什麼?
程昭行擡眸堅定道:“前輩,我想上層們也一定想您繼續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