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棚本就不大的空間,頓時變得更加閉塞。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手裡的活,扭頭好奇地看着兩人。就連Guddy都忘記了跟陸野的争鋒,轉過身看着自己徒弟。
愛頓見林栖說不出話來,面露得意,一肚子的話就要教訓出口。
這時,一直在調音台前,背對着他們的陸野忽然站起身來,摟過愛頓的肩膀将他往門外帶。
“出來跟哥說。”
他聲音不大,卻不容置疑。
身影擋在林栖和愛頓的中間,既令人安心,又令人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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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又在工作室熬了一夜。
交給姜沉的編曲,他總是不滿意。但是她一遍一遍地改,心無怨言。
姜沉的确有兩把刷子,他的意見總是言之有物,一語點破林栖的症結。
她編曲的功底愈見深厚,與黑眼圈齊頭并進。
忙到中午交完新修的版本,小憩了一會兒還沒有收到姜沉的反饋,她便收拾收拾去了爺爺家。
爺爺和奶奶自小寵愛林栖,每個生日都邀請林栖過來。
如今奶奶去世,林栖每年過生日去看望爺爺一次。
以前,林逾怕姑娘受那邊人欺負,總是作為監護人陪伴。
現在她都工作了,不再需要林逾陪同前往,多一個人尴尬。
今年的生日家宴辦地格外熱鬧,是何百笙辦的。
剛離婚時,何百笙因作風問題在樂隊呆不下去,丢了工作,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後來,他開始做小生意,這幾年三口之家富了起來,報複性補償過去吃過的糟踐,出手闊氣,名牌不離身。
那邊的親戚對林栖很疏遠,越是疏遠,爺爺就越是疼愛她,吃飯也讓她坐身邊,就連何愛盈也沒有這種待遇。
工作後,林栖沒少被親戚盤問,都以為她會當個老師,沒想到居然是幫人錄歌的。
“聽說你現在在酒吧唱歌?那工作需要陪客人喝酒嗎?”
“哪呀,人家在錄唱片的地方工作,專給明星錄歌的。”
“多少錢一首?我能去錄一個嗎?”
“你們那崗位叫什麼?交五險一金嗎?”
“公積金是什麼比例?工資多少?夠吃喝嗎?”
……
有人是真的關心,有人隻是想看到曾經的天之驕子,連五險一金都回答地支支吾吾的樣子。
有句話叫作“畢業即失業”,看來就是說林栖這種沒用的書呆子的。離開了校園,一身的學霸光環還有什麼用處?
已讀亂回地應付過衆人,林栖在露台上找了個陽光好的地方打盹。何愛盈走出來接電話,那頭不知是誰,隻聽見她的聲音甜甜的,不停地說“好”。
林栖看過去,何愛盈便立刻扭頭走遠。
她倆話不多,印象中,何愛盈總是一副高傲的白天鵝的樣子,脖子揚得高高的,目光自上而下。
這不怪她,因為林逾在她們母女面前,也是一副驕傲的樣子。
她的驕傲藏在骨子裡,一點也不刻意,卻更冷人咬牙切齒。
因為爸媽是外遇而結合,何愛盈覺得林逾看不起她媽,連帶着她也被看不起,因而憎惡不已。
“打算簽MCN公司嗎?”林栖忍不住開口。
何愛盈剛放下電話,興高采烈的笑容還挂在臉上,聽到林栖的話,笑容霎時間凝固。
她驚訝地扭過頭,又四下看了一圈,确認周圍無人後,問林栖:“你怎麼知道?别跟我爸媽亂講啊,沒有。”
林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我在錄音棚工作,見過一些大佬,有些人說欣賞你,其實隻是想占你便宜,你才大二,好好讀完大學再……”
“你在教訓我嗎?”何愛盈打斷她的話,林栖沒有再說下去。
默了半晌,何愛盈趾高氣昂地說道:“以後我來你們棚錄歌,記得我的咖啡要手磨的,别給我端錯了。”
林栖沒有生氣,倒是覺得好笑。
“好。”她風輕雲淡地答道。
這讓何愛盈的憤怒有增無減。
席散後,林栖坐何百笙一家三口的車回家。
妻子一直在對何百笙使眼色,何百笙隻好在将何愛盈送到維理工門口後,為難地對林栖說:“還有樁生意要談,怕是趕不上了。”
“我在這下就行,前面就是地鐵站。”林栖很幹脆地下了車。
轎車開走了,何愛盈和林栖沒有道别,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
何愛盈沒進校門,站在路邊,像是在等人。
沒多久,一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從林栖身側駛過,停在何愛盈面前。
林栖認出那是愛頓的車,猶豫再三,還是回頭。
車上下來一人,正是在在錄音棚裡跟愛頓一起調笑過何愛盈地那名男助理。
他這會兒一改輕佻,舉止彬彬有禮,職業又端莊。
林栖在心裡輕嗤了一聲,他們團隊怎麼個個都是兩幅面孔。
十一月的寒風呼呼刮個沒完,仿佛催人快走。
林栖緊了緊外套,腦子急着想回家補覺,腳步卻滞塞不前。
她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朝那輛轎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