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灼打趣着:“幸虧我爸在醫院頂樓修了個停機坪,你還真是幸運。”
韓章自嘲:“希望你一輩子不需要這種幸運。”
方知灼又好奇:“你把消防和醫護叫去就行,怎麼也把警察喊去?”
韓章臉色一沉,眼底醞釀狂風暴雨,咬緊後槽牙狠厲道:“陳建,得弄死他。”
方知灼和韓章認識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韓章這種陰狠外露的兇相。
平日裡,他總是客氣冷漠示人,最無情之時,也從未和任何人明面上撕破過臉。
這次,看來要玩真的。
方知灼拍拍好友肩頭,歎口氣:“先别想這麼多,換身衣服再進去看看她。”
趁韓章換衣服空檔,方知灼不無感慨,“說起來,她真夠有種。如不是她,周至霆必死無疑。那麼黑、那樣冷的河水,她一個人居然能扛過去。”
看到好友臉色變難看,方知灼倏然閉嘴。
病房内,儀器聲來回飄蕩,程序化聲音傳達出生命脆弱的信号。
女孩靜靜躺在床上,雙眸緊閉,鼻翼翕動,嘴唇發白,異常平和乖巧。
隻有睡着了才會乖巧,可她永遠睡着,他會心慌到舍不得。
方知灼見狀,悄然退出病房。
韓章坐到床邊椅子上,目光沉沉,終至無可奈何,“淺淺,你赢了。”
宋淺淺醒來時,望見潔白的天花闆,有一秒失真感,自語喃喃:“我死了麼?”
“很不幸,讓你失望了,你還活着。”暗啞聲音從床邊傳來。
她側頭看去,心間一顫,男人發型雜亂無章,眼底密布烏青,眸中血絲突兀,如同曆盡滄桑浩劫。
“韓章,你怎麼了?”她輕聲問。
他一聽她的問題,想起自己這副失落樣,怒意、無奈、憋悶霎時沖上來,交彙成情難自禁的怨憤,站起來想質問她,又怕吓到她,隻能轉身走開,高聲笑問:“你告訴我,我怎麼了?我TM自己也想知道。”
他轉過身看不清表情,似乎一直強忍情緒,聲音裡的憤怒和懊惱還是被她精準捕捉,她慢吞吞開口:“韓章,你不要生我氣。”
她聲音有氣無力,又有些嘶啞,聽起來如委屈巴巴的哭訴,柔和得像一盆水,瞬間澆滅他燃起的火。
他轉身走回病床邊坐下,眼眶已泛紅,嗓音溫柔,“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她鼻頭驟然一酸,“他救過我,我不能看着他死,這是我欠他的。”
兩人間沉默半晌,她不敢看他,怕堕下淚來,“韓章,是你救了我吧?”
“淺淺,你看着我。”他陡然抓住她的手。
她整理情緒,擡眼看過去,他眼神真誠。
他對上她亮晶晶的大眼睛,語氣鄭重其事,“你欠他的,已還清;從現在起,你隻欠我。”
她心頭一暖,枯木逢春般注入生命力,輕答一句:“好。”
在病床上百無聊賴躺了一天,次日她想去看看同在一院的周至霆,以為韓章不會同意,沒想到他沒阻攔。
趁宋淺淺去衛生間,方知灼用肩撞撞好友,諧谑問:“這又鬧哪一出,還真讓她去?我可聽說那邊不太平。”
韓章蹲下身檢查輪椅,“讓她放下心,順便看清事态。”
“這下又不怕親親寶貝傷心了?”方知灼突然低聲調侃。
“滾。”韓章一腳踹過去。
方知灼立即恢複端方正派,“好好好,開個玩笑,你們這些事,做大哥的我不管了。我走了,明謙那還要死要活的。”
宋淺淺出來時,沒看到方知灼,“知灼哥走了嗎?”
“嗯。”韓章朝她招手,示意她坐輪椅,淡然出聲,“他去敲打渣男。”
宋淺淺坐上輪椅,噗嗤一笑,“他一個醫生,業務範圍還真廣。”
韓章不置可否,推她出病房門。
病房走廊裡,盡是人生百态,焦急、喜悅、哀悼、慚愧,夥同生老病死混迹其中,成為共性的主旋律。
“韓章,他情況怎麼樣?”
“有你這麼個笨蛋,他好得很。”
他聲音明顯不悅,情緒如此顯露,在她看來,倒是新鮮事。
“你别生氣了。”
“我沒有。”
“你有。”
“呵,你想死,和我無關,我生什麼氣?”
她不再和他辯駁,勾起一絲笑容。
真是嘴硬。
抵達周至霆病房外,她還沒反應過來,一個人走路帶風,連帶揚手的一巴掌氣沖沖殺來。
“都是你的錯,你還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