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絲毫沒有二品诰命夫人的高姿态,客氣回道:“不過是家中小輩結個親,怎敢勞巽王爺費心備禮!來人,給公公備坐!”
長赢的職位并不高,但他是巽王的心腹,僅憑這一點,薛老夫人就絲毫不敢怠慢。
“老夫人客氣了,咱家還要回去複命,便不久留了。”
兩人客氣了一番,長赢告辭離開。他出現的時間很短,但如今正是朝堂新舊更疊的多事之秋,幾位奪嫡熱門的皇子們鬥得白熱化,老皇帝眼看着油燈枯竭,卻還未定下繼任者。
而巽王是異姓王,沒有繼承權,他的身世撲朔迷離,又極受老皇帝的信任,随意一點舉動都會被反複解讀。
看客們面面相觑,巽王送來的禮物輕重不論,最重要的是巽王表态了。巽王代表的是他自己,還是聖意,抑或這是對薛家的另一種敲打?
到場的幾位皇子的親信,紛紛在長赢離開後,悄然離開。
自從巽王派人來賀喜後,整個婚宴被重新推向了高/潮,道賀聲不絕于耳,好似剛才的奚落嘲諷都是薛家人的錯覺。
一個常在薛懷風身邊伺候的小厮來到薛三嫂子身邊,悄聲說:“七公子的熱病剛退,便趕過來了。讓三夫人多方周到,實是辛苦,知您喜愛張大家的書法,七公子有一真迹,原是難以割舍,既三夫人喜愛,晚些時候就給您送去。”
張大家是前朝最出名的書法家,一幅字畫被無數文人雅士追捧,薛三嫂子早前被哄騙好幾次花了高價買來的卻是赝品,哪想到七公子瞌睡了就送枕頭來。
哪怕她再不喜薛懷風,但對這位郎君的為人處世卻挑不出一絲錯處。
金鱗豈是池中物,奈何這條金鱗被斬去了首尾,别說遇雨化龍,便是那蛟龍都不配提。
小厮的話也解了三嫂子的疑惑,怎麼前頭還病重不起的人,沒幾個時辰又生龍活虎。
由于薛懷風的身體不便,後續的敬酒再由其庶兄薛睿之代替。
迎着客,薛家人都紛紛放松了下來,這場嫁娶比預想的好太多,那些最糟糕的情況都沒發生,這對已經快被邊緣化的平遙侯府又怎能不算個好消息呢。
喜房内,許弗音坐在床上,沒讓她等太久,薛懷風就被小厮推了進來。
喜婆正要往床上撒金錢、彩菓、花生等,卻被一道低沉的聲音阻止:“不必撒。”
“但…七公子,這不合規矩!還有牽巾、合髻……”這都是祝願新婚夫婦婚後美滿的習俗,古往今來皆是如此。可面對薛懷風靜如深潭的眼神,并不冷漠,卻令人無法忤逆。
喜婆将剩下的勸說吞了回去,再瞅了眼新娘子,沒出聲,就是不反對的意思。換了一般新娘子早就讨要說法了,再是大家閨秀也受不了這等漠視吧,這位是不是太安靜了點,怎麼和傳聞的一點不一樣?
喜婆想到新娘子欲悔婚的傳聞。
喜婆翻了個白眼,巧了不是,這兩位都巴不得這莊婚事明天就黃了吧,連戲都懶得做。
她不知道,許弗音不說話,是在思考如何能既保留自己,又與原主不是差得十萬八千裡,如果她怎麼都回不去現代,那讓她長久扮演另一個人她可做不到。
跳過所有該有的步驟,這對新婚夫婦迅速來到最後一步,這就要清場了。
喜婆本以為讨不到新郎的紅包,哪想到小厮上前補了厚厚一包,喜婆頓時喜笑顔開,好聽話兒不住往外冒。當婢女們要退開時,新娘子忽然拉住身邊的婢女,低聲耳語了幾句。
那婢女滿是詫異。
許弗音:“聽明白了嗎?”
婢女将信将疑,一咬牙,點了頭。
薛懷風對新娘子說悄悄話的行為不以為意,左右不外乎是怕他要強行洞房,當下的情形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薛懷風并不覺得被冒犯,淡淡地說:“你們都下去吧。”
喜婆收了大紅包,想着自己就做這麼點事有點對不起她的好口碑,她想想還缺點什麼,靈光乍現,她立刻掏出了一塊白淨帕子,将之放到新娘後方的喜床上。
洞房洞房,要能洞才能房。
待她放完,才想起重點問題。
喜婆的目光不由地從薛懷風臉上往下移動,在關鍵處停頓住了。
雖說七公子被害得去了半條命,腿也殘了,但那處沒聽說傷到。
保不齊……能使?
喜婆心裡藏不住話,脫口而出:“七公子,您可還行?”
喜婆那純粹是職業習慣作祟,要不行這塊綢緞帕子可不便宜,她就回收了。
問完後,她就悔了。
這該死的嘴喲,什麼不該問,還問什麼!
隻見七公子那涵養極佳的面容上,罕見地出現了明顯的怔愣。
似是沒料到這種沒根據的問題是怎麼被問出來的。
半晌,無人應話。
許弗音回憶着接下來的劇情點,隻模糊聽到喜婆的問話。
她還沒理清前因後果,順口回了句:“夫君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