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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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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前。

夏槐甯與楊奇面對而坐,共賞桌上的殘棋,聽着窗外雨聲淅瀝,澆的人心頭靜谧。

“我有憾。”楊奇看向窗外,神色暗淡,“我枉為太師。我明明有無數個機會讓他懸崖勒馬。”

夏槐甯知道先生在說先帝——這是楊奇的心病。

“我這一生,過得真是荒誕可笑。”楊奇捶腿,憤恨道,“惡果,都是惡果!”

夏槐甯寬慰道:“先生不必過于自責。”

楊奇長籲短歎:“我如何能不自責?我夙夜難寐,如今太子這幅模樣,我死後該如何向先帝交代。”

“八王的确野心勃勃,要是放任不管,遲早會釀成大禍。”夏槐甯剪掉白燭裡燒黑的燈芯,又将棋局上的白子往前推了一步,“可是先生,如今的聖上,真的能擔得起天子之責嗎?”

“你……”楊奇神色複雜,“你道心不穩。”

夏槐甯專心研究棋盤,矢口否認:“學生隻是為大元的氣運擔憂。”

楊奇扶着椅背站了起來,目光灼灼:“你不是擔憂大元的氣運,你是在擔心聖上能否完成自己的夙願!我知你心中偏執,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一己之念将造成多大的災難!你…自私自利……目光竟然如此狹隘,金銮殿本就血流成河,你不想着匡扶社稷,隻想着代替,你是要再添惡果,讓史書添上你的罵名嗎!”

楊奇怒道:“你枉為臣子!”

夏槐甯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不疊地跪了下來:“學生知錯了!”

楊奇看着自己的得意門生,心中五味雜陳:“我知道你心中難受,空有一身本領卻無處施展,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可是啊,和仲,你心中雜念太多。”

“學生隻是心中有怨。”夏槐甯頭伏在地上,向楊奇保證,“學生日後一定會做個純臣!”

楊奇看向門外,背身而立:“和仲,你可知何為明君?”

雨聲簌簌,将竹簾外的青石打磨得圓滑,溪裡的魚兒躍出水面,用嘴去叼食雨滴,濺出的水打落在岸上,在石闆路上畫出一串的漣漪。

楊奇又道:“孫太後曾罵聖上不堪重任,可在我心中,他天性純良。隻有心中有仁,才能成為一代明君。我不是好先生,将先帝教成了逃避責任,心思狹隘的模樣。”

“你以為我們如今的聖上消極懶散,但你要知道,他如今深陷泥沼,步步維艱啊。”楊奇說,“他缺的不過是一個契機,一個能破釜沉舟的契機。”

夏槐甯擡頭,去循着先生的身影,楊奇身骨昭昭,立在門前,如偉岸一般高大:“與虎謀皮,焉有其利?做人做事萬萬不可飲鸩止渴!我知你心中夙願,我已上書,薦你任下任太子之師。”

夏槐甯驚呼:“學生不過一介賤奴……”

楊奇不理夏槐甯,自言自語道:“這是我為你鋪平的路,去吧,去改變這個世界。”

*

啞奴今日買到了先生想吃的瓠瓜,翠綠的瓜抱在懷裡,啞奴心裡比撿了金子還高興。

雪似的折子絡繹不絕,宮人每天都抱了幾大摞子送到楊府,沒出幾日就将竹林小屋堆成了山,楊奇别無他法,隻能帶着啞奴回到舊宅。

楊奇腰有舊疾,幹不了活計,啞奴算着先生讓他存的俸祿,這幾年先生的俸祿一半給了和他死谏的學生親人,一半送給了鄉裡的學堂,剩下的甚至不夠買個做短事的夥計。不過舊宅的草雖然長了三尺多高,但是啞奴的力氣大,舉着鐮刀割了三五天人就能來回走動,廊柱和鬥拱梁上的丹紅雖然剝落得斑駁,但是啞奴既能編草席又能爬屋頂,隻要将草席往上一蓋,任憑徽京雨水淅瀝,再大的水也澆不透啞奴的草席。

可惜啞奴擋不了徽京反複陰潮的梅雨天,隻能在楊奇卧床時多熬點膏摩,用玉輪替楊奇推腰。

徽京難得晴天,院中木廊上沒見着先生曬太陽,反倒是屋裡透着一點燭亮,啞奴怕吵着先生,就抱着瓠瓜到井口邊清洗。

先生就是在這時出來的。

楊奇懷裡抱着本折子,穿着平日裡難得穿的紅色盤領官袍,胸口繡的白鶴栩栩如生,展翅欲飛。

“啞兒。”楊奇沖啞奴招手,和聲喚道。

啞奴歡快地跑了過來,沖楊奇高興地轉圈,口中還發出“啊——啊!”的怪叫聲。

楊奇将手中金雷絲的束發冠遞給啞奴,又指了指自己花白的長發。

啞奴聰慧,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束發冠,将其放好後再認真地替楊奇梳頭。

楊奇翻着手裡的折子,又看了一遍:“木裡上折子了,我與太後這輩子就在木裡這事上争執過,當初我與勉仁都極力反對,她錯了這麼多年,結果害了那麼多人!”

“齊知遠字字珠玑,要追光祿寺的責,還要究都察院、清吏司的錯,百官被他指桑罵槐了個遍,我這個老言官都替他捏了把汗,可他偏偏最後峰回路轉,苦口婆心的勸聖上要仁政,不要初登大位就動了殺氣,還要朝廷法不責衆,三萬匠人就是三萬匠人,等明年開春再開始入冊。”楊奇難得大笑,“我就早就看出來,這小子就是個機靈鬼!先捏着錯處将衆人都敲打一遍,等衆人冒出一身冷汗了又替人說好話。輕飄飄的就将木裡一事給帶過去了。”

啞奴看楊奇高興,他也跟着高興,張大了嘴巴,“啊——啊——”地“笑”。

“他說得真好,他竟然說‘為衆人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好啊…真好……我大元人才輩出,薪火相傳,你看啊,朝廷也不盡是蠅營狗苟!”楊奇笑出了眼淚,透明的淚珠走過他崎岖的面部,他合上折子,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擱置在膝頭摩挲,“我都要忘了,他是周勉仁養出來的。”

啞奴又叫了起來,他将楊奇的發尾送給他看,滿是灰白的枯發竟生出了幾根油光的青絲。

楊奇不太高興,隻是搖頭:“我都老了,怎麼還長出黑頭發來了呢?”

民間有不好的傳言,說老人活到了一定歲數要還不去世就是在吃子女的壽元,他沒有子女,可有很多個學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可不就是在“吃”學生的壽元?

啞奴又要說話,他的聲音像拉木鋸一樣難聽,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素布轎子早早地在門外候着,轎夫敲門,問楊閣老是否在家。

楊奇收起一派的輕松,肅穆起身:“我今日要晚點回來,你中午無需弄我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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