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别,謝松意便沒日沒夜的守在通天墟,他至死都未曾與謝松意再見一面。
一晃幾百年過去,沒想到還能再見面,想來是出了大事,便笑道:“他是我的故人,如今離家入世,還人間清明。”
見清會意,不再詢問,施法修複了其他牌位後拱手告辭。
鴻福客棧
“所以,你們兩個炸了通天墟後又把須臾山祠堂的牌位炸了?”
老闆爽朗的笑聲在屋内久久回蕩,林鶴眠黑着一張臉聽他笑,謝松意依舊鎮定自若的喝茶。
林鶴眠瞟謝松意一眼,說:“炸祠堂牌位的是他不是我。”
謝松意放下茶杯,回怼道:“炸通天墟的是他不是我。”
“你讓我修的封印。”
“你師父讓我跪的祠堂。”
“哎哎哎,”客棧老闆忙出聲止住兩人,生怕他們打起來,“行了行了,鶴眠一個小孩子,你和他争什麼。不過鶴眠你也真是的,通天墟炸了就趕緊跑,寫信告訴你師父幹嘛?”
“坦白從寬,隐瞞從嚴。通天墟被炸各宗門肯定會知道的,如果我隐瞞不說被他們查出來,那師父可能就不隻是罰我跪祠堂那麼簡單了。”
“那些妖去方向是古戰場。”謝松意冷不丁說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他們要去拜長生?”林鶴眠不解。
謝松意呷了口茶:“可以這麼理解。”
“妖求什麼長生?”
客棧老闆笑道:“你還是太小了,閱曆不夠,他們不一定是去求長生呢。妖可以通過吸食同類妖氣提高自身修為,說不定他們是要去斬長生。”
“那不行,斬長生是我的活!”
“好小子,有志氣!”客棧老闆以茶代酒将杯子遞給林鶴眠,“喝吧,上好的明前茶。”
林鶴眠接過去呷了一口,道:“确實不錯。”
謝松意心說什麼叫不錯,他選的茶,都是上品中的上品,一般的他才不喝呢,這小子真沒品!
客棧老闆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又笑起來,無奈搖頭。
謝松意這少爺做派估計是改不了了,但凡謝行錯當年不依着他,這家夥也不至于到現在還這麼挑剔。
當晚,須臾山
“師父您的手怎麼一直在抖啊?”清玲看着他師父,一臉疑惑。
見清背後冷汗直冒,明明怕的要死,卻依舊嘴硬說:“我沒事,就是有點冷。”
“冷?”清玲看向天空,星子稀疏,月色皎潔,風也不大,“又不是倒春寒天也沒陰,師父你怎麼會冷?”
“你這丫頭,一邊玩去!”
清玲一撇嘴,跑了:“不說就算了,我找二師姐去!”
見清等清玲跑沒影,才空出手抹了一把汗。
他從祠堂回來後才想明白,那謝松意活脫脫一妖界祖宗,還是古獸級别的。
讓他下跪堪比讓皇帝跪百姓,那他媽是有腦子的人想出來的嗎?
他想明白了以後手就一直抖,沒停過!
外面的蛐蛐叫喚起來,見清被吓到,手一抖,毛筆掉在地上,他趕忙去撿。
蛐蛐依舊叫着,鴻福客棧草窩裡有不少。
謝松意坐在廂房外的院子裡刻牌位,蛐蛐的叫聲時高時低,他的手抖都不帶抖一下的。
林鶴眠怎麼想怎麼覺得今天的事情不對勁,剛好如廁回來發現院子裡有人,那人正是謝松意,便走了過去。
“你這是……”林鶴眠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工具,大抵猜出了謝松意在幹什麼,隻是不确定,“在刻牌位?”
“嗯。”謝松意點頭。
林鶴眠心說謝松意居然會這個,這還是那位矜貴的謝公子麼?
謝松意不擡頭都知道他在想什麼。
林鶴眠對他來說就是一小屁孩,又年方及冠,心裡話都是寫在臉上的。
“你覺得我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
心中所想被人揭穿,林鶴眠别過頭去,狡辯道:“我可沒這麼說。”
謝松意隻是笑笑。
林鶴眠又掃一眼桌面,這才發現謝松意刻牌位用的是金絲楠木。
“你用金絲楠木刻牌位?”
“不行?”謝松意擡頭,對上林鶴眠的眸子。
少年的眸子也是藏不住話的,月光一照,那眸子幹淨的像盛着光,什麼都能看出來。
“這種木頭聖人都一木難求,你怎麼搞來的?”
“老闆找的。”謝松意繼續低頭刻字,刻完一個字,他又說,“楠木正直堅毅,生命力頑強,像他。金絲楠木名貴,他應當用這麼好的。”
林鶴眠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畢竟在場的牌位隻有謝行錯的被跪炸了,但這謝松意好像很了解他那位行錯老祖。
“你好像很了解行錯老祖?”
“我祖上留下的書籍裡記錄了他的事迹,所以大概了解一些。”
“你祖上是幹什麼的,居然能把行錯老祖的事記錄下來?”
“寫書的。坐下吧,站着說話累脖子。”謝松意一揮手,一張椅子就出現在林鶴眠身後。林鶴眠也不客氣,直接坐上去了。
他單手撐着下巴看謝松意刻字,對謝松意的身份也更加好奇。
謝松意不經意間擡頭,林鶴眠沒來得及收回目光,二人四目相對。
那一瞬,林鶴眠竟生出一種錯覺。
謝松意這樣的人,應是見慣了生離死别的,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的是漫長歲月的沉澱。
這樣的人,可以視時間為過客。
而他,萬古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