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拂霜默了片刻,道:“此處不便說話,你們先随我回去歇息。”
他們被安置在冬草堂在東柳鎮的一處宅院裡。冬草堂怕是現在明月莊僅剩還在運作的部分了,然而孟筇竹依然下落不明,孟拂霜僅靠一人之力在滅莊後維持二月餘,已屬不易。她在這過江後的第一個大鎮等了許久,沒想到卻等到了孟紅雨和孟華風。
孟拂霜給他二人切了脈,提議二人先在她這裡休養,她可派冬草堂的其他手下去打探葛茵的消息。
今夜孟紅雨睡在孟拂霜的廂房裡。房裡供奉了一尊千手觀音佛像,那佛像看着已有了年頭,石像已有磨損,但仍能看出細緻雕刻的紋路。孟紅雨睡在那佛像邊上的榻上,能看見半邊的佛像手臂,像也受到了菩薩的庇護。
孟紅雨又做了一場夢。
夢裡的明月莊是孟紅雨記憶裡的鼎盛時期,明月莊沿湖而建,她站在莊内用太湖石堆砌出的假山上,遠遠地望見如鏡子一般明亮的湖面。莊主意氣風發立在亭中,二位樓主、三位堂主和其他部衆立于她身後,春風暖意,鳥雀啼鳴。她跪在亭中央,莊主将一塊雕刻繁美的鐵牌遞于她手,道:“自今日起,你便是秋華堂堂主了。”
孟紅雨渾渾噩噩地接過那牌子,鐵牌是新做的,上面刻着孟紅雨三個字。她将鐵牌挂在腰間,鐵牌撞在截雲劍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她站起身來,腿像不是自己的,她聽見自己說道:“多謝莊主。”
莊主拍了拍她,道:“淮南的事不要挂懷,你是孟華風的師妹,承他的位子,我很放心。”
夢裡的她握着截雲劍,心裡隻想道,師兄呢?
夜色涼如水,一輪明月高懸,孟華風立于遠處回廊中,見孟拂霜從廂房中推門而出向自己走來,行禮道:“多謝副堂主。”
“不必,”孟拂霜一擡手,“隻是你這樣騙她,總不是長遠之計。”
孟華風頓了一下,道:“我知道。”
“這些日子我仍會幫你,”孟拂霜看着他的眉眼,“但她定有疑心,你該想想以後怎麼辦。”
孟華風又道了謝。
“隻是我有多事未明,”孟拂霜皺眉,“她的内力是怎麼沒的?你又是怎麼解了她的秋水毒?”
那夜火海慘狀駭人,他想起自己翻過具具屍體才找到孟紅雨的時候,隻覺得天地靜了一瞬。
“那日我救她出來,她已是命懸一線,”他緩緩說道,“是我身邊一位冬草堂的老郎中開的方子,他又助我卸了她的内力,老郎中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才救得她回來,隻是傷了腦子,她醒過來便隻記得七年前的事了。”
孟拂霜面露詫異,她曾聽孟筇竹說過,各堂主樓主都需服下特制的毒藥以示忠誠,秋華堂服的便是秋水毒,秋水毒的解法是個很兇險的法子,再多的她便不知曉了。
“老郎中?”孟拂霜疑慮重重,冬草堂沒有什麼老郎中,“你從何處請他來的?他叫什麼名字?”
“我并不識得他,是孟紅雨,”他頓了頓,“是她此前令我去海上南山島一處草堂送一封信,說是送給冬草堂的老郎中,信裡寫了什麼也未曾知曉。” 回憶裡似有痛苦,他的神色裡有隐忍的模樣:“郎中姓梁,并未透露姓名,是我覺出要出事,請他随我回來的。”
姓梁?孟拂霜确信冬草堂沒有這等人,明月莊上下也沒有這等人。她沒由來地覺得這與孟筇竹有關,忙問道:“那他現在何處?”
“孟紅雨醒過來之後,他有别的要緊事要辦便離去了,但他說過,他總會回南山島去的。”
孟拂霜點了點頭,要辦的事情太多了,而孟紅雨知道的事情或許比她想的還要多。
她本轉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來什麼,又向孟華風問道:“那你身上的秋水毒又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