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懷中短劍,心裡一橫,刀刃的冷光一閃,猛地向榻上孟紅雨的脖頸處砍去。
锵!黑影大驚,隻見截雲劍出鞘,自己手中短劍已被挑飛。他連退數步,頓時頸間一涼,隻見長劍劍鋒正貼着他的脖子,持劍的男子冷笑道:“早看出你眼神不對,隻是沒想到你竟有刺殺的心思。”
孟紅雨從孟華風身後走出來。她披了件外衣,似乎并不吃驚。她接過那把短劍,把黑影的面紗挑開,隻見此人竟是白日裡與他們接應的冬草堂小厮。
她問道:“你是誰家的細作?又因何刺殺我?”
小厮猶豫片刻,并不開口。
孟紅雨将短劍抵着他的胸口,那胸口起伏明顯,他在害怕。
孟華風喝道:“說!”
那小厮聽得這一聲喝,如被驚雷劈過,一下垮了下來。他跪在地上,隻道:“我一時鬼迷心竅,求兩位饒恕。”
孟紅雨道:“接着說。”
“我......我确是淮南刺史劉偀的人,”那細作哆嗦地開口,“但我隻是個小卒子,平時在這徐溪鎮傳遞消息,不曾做過什麼大事。”
“哦?那你為何敢冒險來刺殺我?”
“因為……因為宋将軍下了懸賞令,戰時殺敵者,可憑頭顱去領賞,有受了重賞的人封了官職,得了田地。”
“宋将軍?”
“是……是之前踏平江東的宋卓将軍。”
“呵,将軍?”孟紅雨冷笑一聲,“是他滅了明月莊,是不是?”
“……是。”
“明月莊都沒了,你殺我,又有什麼用?”
“我聽說……我聽說您在滅莊那晚上殺了宋将軍的心腹宋倫。”
孟紅雨擡眼看了一下那細作。她當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宋卓、宋倫,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們。
那細作仍是斷斷續續地講着:“大家都以為您已經死了,我沒想到您還活着......宋将軍對宋倫的死耿耿于懷,我想,我想……”
“你想,憑我的頭顱,也能在你的宋将軍那兒獲個一官半職?”
“我一時糊塗!我是窮得沒辦法了,隻能這樣出頭……”那小厮吓得涕淚橫流,“是我一時糊塗,求秋堂主饒恕我……”
孟華風心中大震。他還未來得及動手,隻聽見孟紅雨平靜道:“你既知道我,又為什麼覺得我會饒恕你?”
天快要亮了。
孟紅雨背對着他,身形平穩,呼吸和緩。那小厮在不停地求饒,翻來覆去地求秋堂主饒恕他,孟華風聽着,那聲音如催命符一般,他心亂了,又像是什麼也聽不見了,截雲劍在他手裡,他一劍了結了那小厮。
孟紅雨轉過身來,臉上沾着那小厮的血。她沒什麼表情,眼睛裡一片清明。
他張了張口,隻道:“孟紅雨。”
孟紅雨擦了擦臉上的血。她走近了,沒說話。
有晨光透進來了。
他感到胸中劇痛,痛得五髒六腑都仿佛被搗爛了,面前的孟紅雨也模糊起來。明明太陽升起來了,他隻感到冷,骨頭似乎被打碎了,寒意從那碎縫裡流進去,結了冰,連接着骨骼,長成了血肉,支撐着他站在這兒。他在這一片疼痛的眩暈中意識到,秋水毒同時發作了。
他拿不住截雲劍了,截雲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他哆嗦着手想從懷裡先拿貼身帶來的秋水毒解藥,可他摸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摸到。
他意識到什麼,模糊的視線裡隻看見孟紅雨從地上拿起了截雲劍。她一手持劍指着他,一手拿着一個小瓷瓶,那才是他秋水毒的解藥。
他聽得孟紅雨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