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室裡刀光劍影地閃了起來。
宋綸雖是半邊身子行動不便,但他持一把利劍上下翻飛,又按了牆上機關,頓時數劍齊發,孟紅雨幾個翻身之間,他們便隔開了一丈。
“我不想為難你,”宋綸扶着牆壁站起來,“你我不過都是别人的棋子,何必自相殘殺?”
孟紅雨一劍刺來。
宋綸堪堪躲過,又觸發牆上機關。可孟紅雨不顧身中流矢,絲毫不退地直奔宋綸襲來。他硬生生送出右肩挨了一劍,左手使出渾身力氣打了一掌,才算把傷重的孟紅雨擊退。
她嘔出幾口血,怒道:“那你是誰?你背後又是誰?”
“我是官府的人。明月莊效力江東徐侯,我們自然也有效力的大人。孟紅雨,這不是你能撼動的事情。”
面前的女子衣襟染血,背上又中了一箭,摔得臉上也挂了彩,該是沒什麼力氣了,可她像沒聽見這勸阻的話一樣,又從地上爬起,一刻也不停地提劍劈向自己,血珠從她身上飛濺起來,像春天下落的桃花。
五年前他在珠城太守府裡望見過孟紅雨,那時她也是殺紅了眼,劍上已經砍得都是血了,在夜裡幾乎辨認不出人形,隻望見一個血紅色的人影硬從侍衛群裡撕開一個口子。
那時她懷裡揣了一個人頭。
宋綸了然地啊了一聲,道:“原來你這是私仇。”
一聲巨響。
從暗室上方突然漏下一方光亮來。
宋綸笑道:“硬劈開來的嗎?”
孟拂霜縱身而下,他觸發牆上數道機關,又有利刃飛射而來,被孟拂霜盡數擋下。
孟紅雨正要追去,忽然一個踉跄摔下去,嘔出幾口血來。
宋綸已沿着那條長道消失在黑暗裡了。
孟拂霜忙扶起她,問道:“還追嗎?”
孟紅雨将嘴裡的血吐幹淨,道:“不必了,這密道裡機關重重,會喪命的。”
她們回到地面,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卷了刃的截雲劍。孟峄陽提着截雲劍,有血從他的虎口流下,沿着劍身淌下來。
孟紅雨看了一會兒那劍刃,道了一聲“可惜了”,旋即徹底倒了下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船艙裡。
已進了江東地界,水路順暢,船搖搖晃晃的,讓剛醒來的人還是昏昏欲睡。
孟峄陽正坐在桌案邊吹着湯藥,見她醒了,勺子忽地從他手裡落回碗裡。
孟紅雨沒起身,隻問道:“什麼時候能到明月莊?”
“大約還有四五日,”他壓了壓被角,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包紮的白布,“你睡了許久了。”
他的手上也綁着白布,孟紅雨默了許久,問道:“你手好了麼?”
孟峄陽露出一絲笑來,他其實年紀不大,平日在她面前卻總斂着神色,如今一笑,終于顯出來些如翠竹般的年少氣息。
“不礙事。”他語氣挺歡喜。
孟峄陽又喂了她湯藥,她如今還沒什麼力氣,喝得慢,費了些時候。孟拂霜正推門進來,見她醒了,當即給她把脈。
“還好還好,恢複不錯。此次多是皮肉傷,隻是你肋骨大約摔斷了,得好好養養。”孟拂霜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腕,又請孟峄陽出去看着他們一并帶回來的柳镖頭。
孟紅雨披着外衣,喘了口氣,道來她在地下和宋綸的纏鬥和往事真相的一角。孟拂霜愣了愣,問道:“官府的人?西江樓和官府有染嗎?”
“錯不了。待回了明月莊,請莊主審一審那柳镖頭,無論是西江樓和官府,還是莊裡的細作,大約都能有眉目了。”
孟拂霜很罕見地沉默了片刻。她望着船艙的窗子,一邊想着一邊道:“此次莊裡隻知道我們要去淮南西面,并不知曉我們直奔宿江,我們此次遭難,到底和莊内有細作有無關系?”
“此次我們去宿江,他們應該并無準備,否則不必等了幾日才向我們發難。”
“那若是柳镖頭不肯說出莊内裡的細作呢?”
孟紅雨放下藥碗。她臉上滿是病容,眼裡都是紅血絲,眼神裡卻迸發出不同尋常的興奮來。
“我瞞着莊裡把孟峄陽帶出來,隻說他在閉關練武。我下了賭,賭我這次能見到五年前珠城的人,賭他看見肖似師兄的人會有所動作,賭他會利用莊裡的細作來查問。我臨走前和堂裡都囑咐了,隻有有人來問師兄,來問孟峄陽,直接扣下。”
“我賭這一線可能,”孟紅雨的雙眼亮得驚人,“我快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