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月莊的時候,孟玉星剛斷氣。
葬禮辦得很隆大,和五年前孟華風死時一樣,像落了一場大雪。
孟紅雨穿了一身白衣,她站在岸邊,望着湖面上送葬的船隻,船上載着孟玉星的棺椁,那船會走水路,最後到達東海邊上。
聽說孟玉星死前忽然清醒了一陣,說希望自己能葬回海裡。他在海邊長大,雖然很早沒了父母,但靠着大海,倒也沒有餓死。
他說海是他的歸宿。
孟紅雨想了想,已經想不起自己的家鄉到底在哪裡。如果她死了,又會葬在哪裡呢?
身後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地響起。孟拂霜翻身下馬,白色的發帶在風裡飄得厲害。
“莊主有令,叫我們都回去議事,”孟拂霜拿手擋着風,“那柳镖頭已經招了。”
“他都說些什麼?”
“說是西江樓早就投靠了淮南的官府,受刺史劉偀調配。他們聽命于劉偀,要斷明月莊的勢力。固山比武,西江樓隻是找了個由頭讓夏堂主出來,下毒射箭之人都是劉偀的人。”
“淮南和江東不是一個地界管轄,他們害我們做什麼?”
“聽說,”孟拂霜頓了頓,“和五年前你和華風師兄去珠城調查的密信有關。”
孟峄陽自回來之後,一直在修理那把截雲劍。
他不太懂如何打造兵器,隻得每日去看莊裡的鐵匠師傅怎麼重新打磨與修整。
師傅一邊打磨一邊同他閑聊道:“這把劍是秋堂主的愛劍,她每隔一段時日便送來修飾的。她竟舍得送你,看來對你頗為看重。”
孟峄陽有些詫異,道:“弟子并無過人之處。” 他又止不住問道:“這把劍是她自己打的麼?”
師傅手上動作不停,道:“不,這算一半是我打的,一半是上一任秋堂主孟華風打的。他其實本來也不會打劍,是得了一塊好礦石,來我這裡軟磨硬泡地求我,最後我一邊教他,一邊打出的這把劍。”
他擡頭看了一下屋檐上挂的白綢,歎了口氣道:“他若是活到現在,也跟夏堂主一般大。如今夏堂主也走了,明月莊不複往昔啊。”
孟峄陽愣了一愣,道:“這是孟華風的劍?”
師傅把打磨了一把的劍拿起來,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這劍身修長,是給高挑的男子用的,你竟沒發覺麼?尋常女子一般是不會用這麼長的劍的。”
“孟華風,是什麼樣的人?”
“個子高高的,長得也周正,劍法很高很利落,”師傅停頓了一會兒,露出回憶的神色,“他那時好像還有個心上人,聽說本來都快成親了,然而……哎,他死在淮南了。”
孟峄陽拿起一旁的劍鞘,沉默片刻,問道:“那個心上人是誰?”
“大約……大約是叫茵姑娘罷?那時我聽他這麼叫的,是莊外普通人家的姑娘。”
孟峄陽把劍鞘又放下來,手上也松快起來。那鐵匠師傅擡眼看他,又唠叨道:“最近來問孟華風的人倒不少。”
“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回來之前,也有别的弟子來問過。倒是奇了,他明明已經去世五年了。”
夏風堂的弟子孟斜白被摔在地上。
莊主剛從徐侯處歸來。他解了披風,一身素衣,頭上還綁着白發帶,有一半灰白的頭發垂在發帶上。
他轉頭問向坤樓主:“這是夏風堂和淮南聯絡的細作?”
坤樓主道:“是。秋堂主臨去淮南前布了局,引了這人出來。”
莊主盯着那弟子看了許久,道:“我記得你,你年紀這樣小,進明月莊的時候是我給你的名字。夏堂主平素待人不薄,你為何害他?”
“他待人不薄與我何幹?”孟斜白雖是跪着,而臉上毫無謙卑悔過之意,“明月莊收留我,不代表我就要在明月莊過一輩子,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