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

低喚輕輕響起的下一瞬，卻再次變了調。被一把揪住身前的衣領，他剛剛看進鼬的眼睛裡，大腦便再次變得空白片刻。

被一拳擊在尚在隐隐疼痛的腹部，佐助猛地咬住牙，感受着同時而來的後背撞擊的痛楚。身體還沒有沿着牆壁滑下，他的脖子卻被人一把掐住的抵在牆上。

一片冰涼觸感。

“既然這麼不想要自己的手……”不知為何，鼬的聲音中仿佛有隐隐怒意，“那麼，我來幫你好了。”

他的左手自下方緩緩握上佐助的完好的右手，停頓片刻，動作輕柔。可下一瞬間，佐助猛地睜大眼，表情猙獰的凄聲慘叫起來。

一陣難以形容的殘忍聲響裡，手腕被猛的向上翻折而去，手心幾乎被按到了牆面上。

冷汗流進眼睛裡，佐助喘着粗氣，眼前近在咫尺的身影也變得模糊起來。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用幻術？

兩手都無力的挂在身前，他竭力調整着呼吸，聲音微弱而斷續的開口：“哥哥，帶我離開……”

不想，他不想人生變成同樣的悲劇與笑料。

人生的第一次哀求是那個世界裡，滅族之夜時，他大聲哭喊着“不要殺我”逃離滿是血迹的房間，第二次，則是在這裡，同樣的面對鼬。

鼬，兩個世界中不同的鼬，卻是同樣的高傲而自負。

長久的寂靜裡，他無法看清鼬此刻的表情，可是，掰斷他手腕的那隻手，卻在此刻微微顫抖起來。

……是錯覺嗎？

“你答應過我的吧，那個時候……”唇邊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他的聲音微弱而沙啞，仿佛有血沿着唇角滑下，滴進鼬的袖底。

“你說過，隻要不把我開眼的事告訴爸爸，你會答應我一件事的。哥哥，你比誰都想過安穩的生活，不是嗎？”

鼬動作極慢極慢的撤回了左手。

一片靜默之中，似乎是緩緩搖了搖頭，他輕輕的嗤笑出了聲。

“承諾？還真是愚蠢啊。”鼬的聲音很輕，一點點在耳邊響起，“我不過是怕你奪走父親的關注而已。宇智波一族最負盛名的天才，隻能是我，也隻有我。”

“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父親的關注嗎？那麼，抱歉了，我是你永遠無法跨越的壁壘。”後背被迫緊緊貼在牆上，鼬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過去，你一直都仰慕着我不是嗎？憧憬着我，卻又無法壓抑住内心的嫉妒……”

被如此直白的點破從前無法言明的對兄長極其複雜的情感，佐助的嘴唇一點點抿緊，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愧是鼬。

仿佛能看清所有人心，卻也同時擅長用各種欺騙操縱着人的真心，就這樣捏住它，磨平它，再打碎它。

可即便知道，佐助還是難以自抑的難過起來。

不管是那個世界中發生的一切，在木葉遭受的一切冷眼，一個個因噩夢驚醒的夜晚；還是這個已經知曉一切真相的世界裡，一遍遍痛苦而矛盾的掙紮下，還是決定自私的放下其他枉死族人仇恨的想法……

此時此刻，仿佛都一起湧現在記憶裡。

以及，爸爸媽媽死去時的模樣。

“一直沉浸在過去那個所謂溫柔兄長的假象中，還有你所謂的看破未來……”看着佐助的表情，鼬再次緩緩開口了，“或許你不知道，因為你的這雙眼睛，可是給我增添了不勝其多的麻煩啊。”

“每天都纏在我身邊，一直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蠢鈍而無知，固執又無聊，總是試圖模仿我，卻不知忍者為何物，永遠滑稽而可笑。”

“佐助，你真是，十分的令人厭惡啊。”

鼬的每一個字都說的清晰而緩慢，一字一句的紮進心底。或許，就像他仰慕哥哥的同時，卻也在嫉妒他奪走了爸爸的全部注意力，鼬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佐助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又或許，他在恨鼬的同時，鼬同樣也在恨着他。恨他唯一沒能下手殺掉的弟弟，到頭來，隻是成了他理想道路上最大的包袱。

“别開玩笑了……”他聽到自己緩緩開口，“宇智波鼬，你以為我從小到大都很仰慕你嗎？從小到大，我最讨厭的人就是你！”

不，不是這樣的。

“寫輪眼的開啟條件你比誰都清楚吧，你就從來不好奇我的眼睛嗎？沒錯，我之所以很早就開眼，就是因為對你的憎恨！我想殺掉你……宇智波鼬，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沒能第一時間殺掉你！”

不，或許他的确是因此而開眼，但是……

“自從開眼的那一刻起，每時每刻，無時無刻，殺掉你的念頭，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仿佛尚且有着許多話未說出口，可忽然之間，自己被牢牢掐住的脖頸卻猛地松開來。從牆邊滑到了地上，佐助兀自愣怔了一會。

虛無的幻境之中，是長久的寂靜。

呼吸聲都好似顯得格外悠長而沉重起來，很久很久，鼬都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一片壓抑的恍惚與靜默中，尚且有些模糊的視線裡，此時映入眼底的血紅卻是如此的顯眼。

又刺眼無比。

許久許久，他才聽到一個聲音：“……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