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你究竟在說什麼啊?我根本,就不是為了這個……”短暫的沉默後,鳴人猝然開口,可對上佐助的表情時,剩下的話卻哽在了喉中。
與往日十分不同,甚至與之前一言不發令人不安的模樣截然相反。慢慢收斂着笑意,甚至連寫輪眼都不見了,佐助的眼中黝黑分明,無喜無悲。
不……
準确來說,那雙眼中幾乎什麼都沒有了。
鳴人慢慢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忽然發現——事實上,他對佐助的想法一無所知。他睜大眼睛,帶着些許的無措,又帶着幾分茫然。
“你說我不明白,我的确是不明白啊!不明白你為什麼忽然這麼讨厭木葉,為什麼忽然說這些話,又為什麼忽然變成這樣……可是,我們明明是朋友,木葉是我們的村子,不是嗎?”
佐助的視線緩緩下移,那裡,自己的衣領再次被鳴人用雙手緊緊攥住。鳴人的語氣發顫,卻又帶着莫名的急切:“呐,以前那樣不好嗎?我們第七班一起做任務,一起戰鬥,一起實現夢想……這樣,不好嗎?”
是近乎懇求般的語氣。
說到最後,那低低的話語混雜進瀑布飛濺激蕩而出白色水汽之中,将二人包圍,良久,卻又最終散去。
眼前的人,紅色瞳孔間情緒熱烈分明。眼前的焦距慢慢散開,佐助幾乎又要笑出聲來,可下一刻,卻又莫名頹然。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事實上,也沒有必要再說些什麼。
因為,自己也無法明白。
鳴人口中說着不明白,可事實上,他卻清楚的感受着鳴人所感。即使無法訴諸言語,也能感同身受的這份痛苦。分明如此孤獨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在别人的竊竊私語裡,活在這意味不明的諸多視線中——
卻依然渴望溫暖。
渴望有人能夠相伴,渴望有人能夠一起成長,渴望……即使是自己這樣的人,也終有一日,也能夠得到救贖。
眼前的世界被瀑布的水汽氤氲,在鳴人的不解與困惑中,佐助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還真是……難堪啊。
就像這般,分明藏在内心的隐秘角落中,分明是如此難以啟齒的骐骥。可無論怎樣小心翼翼的隐藏,卻總會在不經意間颠簸而出。
所以,鳴人,面對這個世界、奪走一切的世界……你又為什麼不痛恨?
“你總是一直妨礙我,妨礙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妨礙我。”最終,佐助還是垂下了眼睛,輕輕開口,“所以理所當然的,最後的最後,我總會将你殺死,又或者——”
他隻是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人,可當橙紅色的身影映入眼底時,雙眼所見卻是另一個人。
“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那個,已經和他互相理解痛苦的人,那個在他一次次試圖斬斷這段羁絆時,锲而不舍接近他内心的人……那個最後的最後,與他彼此間心意相通的人。
瀑布自高處傾瀉而下,白色的水珠四處飛濺,被風裹挾着吹向佐助。長久的沉默裡,佐助的目光越過眼前人,隻是仰頭看向鳴人身後的巨大雕像。
“然而,最好的結局也不過就是如此。如果想要作為忍者活下去,也隻是這樣而已。不論愛恨,都隻能忍耐,然後前行。”
鳴人怔住,方才因激動而不斷閃爍着淚光的眼眸慢慢睜大,同時卻也帶上了了幾分困惑。
“如你的所為所為一般,推己及人,将這份相互理解擴展到更大的範圍,乃至世界上的所有人。或許你并不明白,不過——鳴人,承擔這一切,才是你的夢想。”
這份需要傳承下一代的、他曾同樣願意背負的重擔。
可這一切的一切,其實不必宣之于口,便可以自然而然的得知。這是隻存在于他與鳴人之間的默契,是隻局限于另一個鳴人和他之間的,互相理解。
“雖然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可是,這樣的話不是很好嗎?”鳴人慢慢縮回手,“像你說的這樣,我們一起回到木葉,無論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同心協力的成功啊!”
可眼前的這個人,并不是另一個鳴人。另一個,已經摒棄前嫌、水火消融的人。可是今天的自己,即便是站在鳴人面前,他又可以坦然的接受一切嗎?
佐助仰頭看向天空。黑色的發絲斜斜吹的從臉頰拂過,他的嘴角猶自隐約挂着血痕,卻猶自不覺。
他隻是靜靜看着點綴着沉沉鉛雲的墨色天空,看雷電遊走其間。
“可是啊,在這個虛假的世界裡的一切,包括生死,對我卻都不再有任何意義了。”緩緩向天空伸出手,他似是想要握住雷電,又似是想要握住整個世界,“不巧,你也是,木葉也是……你們所有人,包括這無聊的夢想,對我而言都已經不值一提了。我隻是,還有一件事不得不做而已。”
他像是在對自己說話,又好似,是在隔着遙遙時空,對着另一個鳴人說話。
“所以,不要再阻攔我。”
“可是,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了,到此為止了。我已經解釋的夠清楚了吧?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而你,就留下來努力修行、做你的火影吧。”
腳下踩出漣漪,佐助随意招了招手,轉身離去。
身後不再傳來聲音,鳴人好似怔住了。久久的沉默裡,他沒有言語,也不再追上來。隻有風聲與不斷飛濺而下的隆隆水聲夾雜,分明如此嘈雜,一時間,卻又安靜無比。
“所以,所以說啊,你究竟為什麼一定去大蛇丸那裡不可啊!”一陣靜默,那高昂的聲線卻又蓦的轉低,“呐,佐助……真的不能留在木葉嗎?”
風将身後的聲音送向耳邊,又吹往遙遠的前方,吹到沉沉天空下的蒼綠色森林裡。腳下不停,佐助隻是低垂眼眸,置若罔聞。
“你這家夥,有聽到我的話吧……”似乎夾雜着低低的顫抖,又似乎帶上了哭腔,“佐助,你是我來之不易的羁絆,我隻是,隻是……”
下一刻,這幾乎低不可聞的話語聲,卻陡然被一陣急速的踩水聲所取代。與突兀的疾風一起傳來的,是一陣近乎歇斯底裡的大吼:“不想看你死掉啊!”
佐助前進的腳步頓住,漣漪逐漸擴大,歸于平息。
可不待他有下一步動作,腳下平靜無波的水面卻劇烈波動起來。下意識地仔細将查克拉凝聚在腳上,再擡頭時,四周已猛然升起的巨大的水幕牆。
“鳴人——”
一句未完,轉身的瞬間一隻巨大的紅色觸手從水中飛出。被從天而降的水花撲頭蓋臉淋下,佐助被重重抛向半空之中。
耳邊急速流過的迅疾風聲,還不待他在空中穩住身形,寫輪眼已然鎖定了飛速襲來的巨大紅爪,正從不遠處的下方襲來。
那裡,鳴人身周逐漸浮出紅色的查克拉包衣,原本站直的身體現在已轉變為匍匐姿态。水波在他身周卷起高高的幕牆,呼嘯風聲與翻滾的浪潮卷在一起,他身周的查克拉包衣後已經清晰的出現了兩根尾巴。
“佐助,佐助……佐助!”
他的痛苦大叫聲逐漸變化為野獸般的低吼,身體的動作卻不停。身周的龐大的查克拉仿佛擁有自我意識,佐助才堪堪躲過一擊,随着鳴人手掌揮下,巨大紅色利爪形狀的查克拉已又向他撲面襲來。
鳴人,還是九尾化了嗎?
一腳踩在山石上,止住方才躲避的下降趨勢,身體在半空向後躍去,躲過從身側擦肩而過的九尾查克拉化作的巨爪。一陣陣山石崩塌的轟鳴聲裡,佐助與崖壁成垂直角度,飛速向前奔跑。身後,則是巨石不斷被擊中的炸裂聲。
【火遁·鳳仙火之術】
手下動作不停,火球從佐助口中噴出,鳴人似乎已經喪失了意識,但卻依舊憑借本能不斷的高速移動着躲閃着鳳仙火的火球。一陣因火焰升騰而起的白色水汽之間,看着身周再次襲來的九尾查克拉,佐助啧了一聲。
“一直這樣,一直這樣,一直這樣!”透過水面因火遁升騰的霧氣,佐助皺眉,“喂,鳴人,你為什麼要一直這樣!”
刺耳的千鳥鳴叫聲裡,他手中的藍色光柱如同長劍一般将查克拉組成的利爪通通劈斷,輕巧的落在水面上。
透過霧氣,如同九尾一般匍匐姿勢的鳴人歪了歪頭。
面無表情的,佐助手中結印出藍色千鳥,當先沖了過去。似乎恢複了清明,又似乎本能一般,鳴人手中同樣凝結而出紫色螺旋丸,同樣沖向紅色豎瞳内牢牢鎖定的目标。
兩尊遙遙相對的巨大站立雕像之間,如同兩束飛速移動的電光,二人向對方聚攏而去。
時間仿佛拉長,鳴人被紅色查克拉包圍表情已清晰可見。看着不斷在眼前放大的螺旋丸,二人交錯之時,佐助手中的襲向螺旋丸的電光卻蓦的消失。
瞬間恢複清明,紅色豎瞳猛地縮緊。
然而,還不待恢複神智的鳴人有所反應,佐助的手腕一翻,再次揮下的卻成了苦無,随後——
原本應該由千鳥與螺旋丸對沖爆發強大能量的瞬間,随着代替千鳥的苦無,螺旋丸卻消失不見了。
“什麼——!?”
鳴人驚訝的擡起眼眸,望進血紅色眼睛的一瞬間,視野陡然傾倒。眼前的一切驟然消失,原本頭頂的藍色天空突兀出現在眼前,由一陣昏黃視野所取代。一陣失重感下,他的眼睛慢慢轉向一邊。
那裡,正有無邊流水慢慢沒過臉頰,而模糊視野盡頭,卻是那個原本近在咫尺的藍色身影。
暗黃色水面上,鳴人睜大雙眼,緩緩沉沒其中。就在他的臉龐完全被水面淹沒之際,一雙手卻忽然攪亂眼前昏暗,将他從水下拉出。
佐助半跪在水面上,一手牢牢捏住鳴人的衣領。鳴人的身體半露出水面,水滴自他臉頰滑下,一滴滴化作二人腳下的小小漣漪。
“鳴人,我說你啊,也适可而止吧!你的力量,無非就是從九尾這裡取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