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志臉色瞬間大變。
“是你們……佐助先生?”松了一口氣又提起一口氣,他繼續問,“那剛才那個女孩子的尖叫聲……”
并沒有得到回答,憐志随着鼬的目光一起回頭轉向栀子湖的另一邊。
沉沉夜色中,飛舞的綠色光點照亮了淡白的重重栀子花朵,以及湖邊樹下的兩個人。
不知何時憑空出現的佐助一手撐在樹上,而滿面驚慌的風見鈴則因此被攔住了去路。
面對迅速趕過來的幾人,風見鈴感覺自己牙齒在打顫:“我、我什麼都沒看到……太黑了,對、對,真的太黑了!”
長久的沉默蔓延在湖邊的氤氲霧氣裡,隻有女孩子逐漸增大的壓抑哭泣聲變得明顯。
“佐助先生,伊田先生,請你們幫忙把我弟弟帶回去。”憐志深吸一口氣,“這是我的事,還請你們不要插手。”
“不要!”風見鈴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她緊緊抓住佐助的白色衣袖,“幫幫我,求求你,不要讓他殺掉我!”
因為,這裡是随随便便就會死于非命的殘忍世界,這裡是忍者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地殺掉人、并将其稱之為工作的世界。
佐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了憐志同樣悲涼的聲音。
“如果可以,我願意替輝南頂罪。可是、可是輝南明明馬上就可以得救了啊!為什麼,卻要再次遇到這種事呢?我不能冒着這樣的風險,如果被村民知道輝南體内封印着狼嚥到處殺人,他們不會放過輝南的……求你們了,求你們不要再插手今晚的事了!”
憐志的懇求逐漸遠去,眼前不知何時變得明亮而清晰。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的正常視野裡,是一個帶着胡蘿蔔發卡的女孩子,她正對着幾個背面印有大大的“仙”字羽織的忍者說話。
在衆人或震驚或疑惑的眼神裡,她焦急地說着什麼。
“真的,我看到了,你們的人是連翹堂那個虎吞輝南殺掉的!他就是個怪物!你們不信嗎?他身邊還跟着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少年,不是嗎?”
…………
畫面與聲音逐漸遠去,佐助神色變得凝重。
所以,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是未來嗎?他真的看到了未來嗎?
并不理會所有人,他伸出手在風見鈴頭頂慢慢摸索起來。黑暗中,他随即摸到了一個發卡。
摘下的發卡是胡蘿蔔形狀的。
“她穿的衣服是不是淺綠色?”
在佐助側頭瞥來的視線裡,鼬做出了肯定回答。
心一點點沉下去,佐助終于知道了自己先前忽略的事是什麼了。那就是,和鳴人的處境不同,這個村子裡應該并沒有人知道輝南體内封印着狼嚥的事實才對,那麼風見鈴為什麼要口口聲聲說他是小怪物呢?
很明顯,風見鈴大約是從某種途徑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并且像輝南摩拳擦掌着要找出真兇一樣,她也在努力做這件事。
而她不光知道了,如果放她離開,未來的某個時候她還會把這件事宣揚的每個人都知道。
……這還真是難辦啊。
憐志的殺意和風見鈴的哀求仍在耳畔,而一旁,鼬則始終沉默不語,似乎無論佐助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反對。
“佐助、佐助,我不想死,嗚嗚嗚……”風見鈴一直緊緊攥着他的衣服瑟瑟發抖,試圖躲到佐助身後。
“有我在,沒人能夠殺掉你。”佐助感覺被她哭得頭很痛,“但是,在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前,我也不能就這樣放你離開。”
“可是……”是憐志。
打斷他的話,佐助不耐煩:“沒什麼可是的,你既然可以讓輝南忘記,也能讓她忘記這件事。為防意外,在「殺死」狼嚥之前,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
“可你也看不見啊……”
風見鈴小聲反駁,然後在鼬的目光中緊緊閉上了嘴巴。
雖然在被扛回去的路上她又忍不住開口了:“哎哎,那個,你不是那天的那個假裝采藥的大帥哥嗎?怎麼和我們佐助在一起呢?”
夜晚,沉默的一行人裡,風見鈴繼續叽叽喳喳。
“嗯,話說回來,我覺得你們倆長得好像有點子像。這說明……”她絞盡腦汁地思考了一會,恍然大悟,“這說明我的審美一直都很統一!”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收回手,憐志輕輕呼了一口氣。
“不能再拖了……佐助先生。”夜色裡,他的聲音在佐助身旁回蕩,“回去後,可以請您立刻幫忙去掉封印嗎?”
佐助自然沒有意見。
背着昏睡的輝南,憐志凝望着半空中飛舞的光點,歎了口氣:“佐助先生,你這些天來對輝南的維護我都看在眼裡,對此,我非常感謝。所以,你也應當能體諒我的心情,我不希望輝南出事。如果出現什麼意外,我也希望你不要再阻止我。”
佐助隻是沉默地在夜色裡辨認着方向。
見狀,憐志輕輕歎了口氣,如同自言自語般說着:“你知道嗎?我們店鋪的名字,小連翹有一個别名,叫做弟切草——”
他開始講着那個佐助早已熟知的傳說。
“從前,有一個馴鷹手段無出其右的鷹匠,極負盛名。他從不肯向别人透露他的秘密,可是,這卻被弟弟透露了給了戀人——哥哥競争對手的女兒。一怒之下,哥哥殺死了弟弟,鮮血滴在葉片上,變成了葉片上的黑點。”
“這就是弟切草的由來。”憐志歎了口氣,“佐助先生,你也有哥哥,你是怎麼看待這個故事的?”
“與我無關。”很清楚他想說什麼,佐助故意這樣岔開話題。
但憐志卻還在繼續。
“盡管别人隻覺得這是一個無法原諒背叛者的故事……可是,在我看來,或許,那個弟弟隻是抱着想要超越哥哥的想法呢?若是如此,若是我的弟弟有朝一日想要超越我的話,我絕對不可以妨礙到他,我得好好為他着想、好好支持他才行。”
“即便我的弟弟嘲笑我,即便村裡人都小看我,即便我的弟弟不明白我的心意……”山毛榉林已經近在眼前,那向來如同鼬一般平和的聲音裡,憐志低聲道,“可我隻是想他能活下去而已。所以,我隻能這樣告誡自己,無論如何、都絕對不可以讓弟弟流血啊。”
在鼬轉身投來的目光裡,憐志最後如此說。
“如果這件事沒有辦法好好收場的話,佐助先生,輝南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