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微微一頓，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點名。不過，他的反應很快，幾乎沒有遲疑地站起身，目光落在書頁上。
“——晚風輕輕拂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落日的餘晖染紅了天際……”
他的嗓音清亮，咬字精準，每一個字都讀得标準無誤，像是經過精密計算的聲音合成，雖然盡力在往溫和輕柔的方向靠近，可聽起來還是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波動。
可正因為太過于刻意的表現，反而讓這段抒情的文字聽起來少了點味道。
你忍不住悄悄看向班主任，隻見她挑了挑眉，明顯察覺到了什麼，手指輕敲課桌：“停一下。”
螺絲咕姆立刻停下，疑惑地看向她。
班主任的視線在他和你之間掃了一圈，随後意味深長地說道：“朗讀課文不僅僅是讀準字詞，更重要的是要融入情感。比如這一句——‘晚風輕輕拂過湖面’，它想表達的是一種溫柔、惬意的氛圍，而不是一組簡單的字詞拼接。”
她停頓了一下，随即看向你：“這位同學，你來示範一下。”
你一驚，沒想到會被點名，可老師的目光明顯是認真在考察你們，你隻能硬着頭皮站起來，深吸一口氣，調整狀态：“晚風輕輕拂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你的聲音比他溫柔許多，語調輕緩，刻意帶上了情緒。即使你不是最擅長朗讀的人，但對比剛才的機械式朗讀，明顯更有抒情意味。
你念完後，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智械。他靜靜地望着你，仿佛在思考着什麼。
片刻後，他低聲道：“原來……是這樣。”
他的語氣裡，竟然帶着一絲恍然大悟的意味。
班主任點點頭，滿意地說道：“很好。螺絲咕姆，你要學習的，就是這種感覺。”
他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低聲向你道：“謝謝。”
你被他鄭重的語氣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擺手：“沒、沒什麼啦……”
可就在這時，你突然想到——你剛剛說要幫他理解閱讀題，現在他也的确需要你的幫助了。
換句話說，你是不是……真的要和他搭檔學習了？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你的臉又開始發熱了。
下課後，螺絲咕姆沒有立刻合上書，而是靜靜地盯着課文，似乎在複盤剛才的朗讀。他指尖輕點着桌面，像是在調取某種數據。
你悄悄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眉頭微微皺起，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樣。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道：“你……是在思考什麼？”
他聞聲擡眸，毫不避諱地回答：“在分析你的朗讀方式。語音語調的起伏、停頓的節奏、情感的融入方式……這些數據對我來說略顯複雜。”
你愣了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地研究這個問題。
“其實……不用分析得那麼複雜。”你忍不住笑了，“朗讀是一種感覺，不是計算出來的。”
“感覺？”他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似乎在嘗試理解它的含義。
“對啊，你想象一下……比如，湖面上真的有風吹過，你站在湖邊，能感受到那種柔和的風，甚至能聽到水面微微蕩漾的聲音。”你頓了頓，試探着問道，“你能想象嗎？”
螺絲咕姆安靜了幾秒，像是在檢索自己的數據庫。然後，他微微側頭，看着你，聲音低緩又疑惑：“如果僅僅是數據模拟，風的流速、水面的波動幅度，我可以計算出來。但‘感受’……這種東西，我無法量化。”
你一時語塞。
是啊，他是智械，不是人類。對你來說自然而然的情感體驗，對他而言，可能隻是無數複雜的運算公式。
你忽然有些同情他了。
“那……”你想了想，惆怅地在本子上畫圈，“如果要形象地理解這種感覺，不如我們來試試别的方法？”
他微微歪頭，看着你的手指移動的軌迹：“什麼方法？”
你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翻開語文書，指着其中一段話：“這段文字，你讀給我聽。”
螺絲咕姆點頭，平穩地朗讀：“夜晚的風穿梭在樹林之間，像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撥動着樹葉，讓它們發出沙沙的低語……”
你立刻搖頭：“不行，不行！還是太平淡了！你要想象自己真的站在樹林裡，風拂過你的身旁，它是輕柔的，不是數據流動的聲音。”
螺絲咕姆若有所思地點頭，再次開口——這次，他的語調微妙地變化了一些，盡管依舊平穩，但似乎少了幾分刻闆，多了一絲流動的韻律。
你眼睛一亮：“對，就是這樣！再試試放慢一點。”
他再次調整朗讀方式，這次，你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柔和，雖然仍然不像人類那樣富有情感，但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生硬感。
你忍不住彎起嘴角：“進步很大！”
螺絲咕姆垂眸看着你，眼神中似乎多了一絲思索。
“你的教學方式……很有效。”他認真地評價道，“比數據庫裡的理論解析更直觀。”
你被他鄭重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那當然了！畢竟，感覺是沒辦法隻靠理論學習的。”
他沉默了一瞬，忽然問道：“如果我繼續學習，你會願意……教我更多關于‘感覺’的東西嗎？”
你一愣，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這個請求。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但你總覺得，在那雙理性至極的瞳孔深處，隐藏着一絲近乎難以察覺的期待。
你的心跳微微漏了一拍。
你低下頭，假裝認真翻書，努力掩飾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這、這個嘛……可以的，不過你能不能也教我你擅長的。”
螺絲咕姆微微點頭，像是在認真考慮你的話。
“可以，希望我們互相幫助。”他說。
你抿了抿嘴角，忍不住笑了。
螺絲咕姆和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啊，還以為會很高冷不容易親近，沒想到那麼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