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秒,清隽可靠的臉在白熾燈光下一種尋常的模樣。
可陳陸年失聲般問:“你還回去嗎?”
“啊?”溫知一下沒聽懂。
面來了。
“回你媽那。”
溫知突然有點生氣,又懵,回:“不回去。”
“你錢自己留着。”
“……”
他們還不太會處理情緒,很多時候會用無措和懵面對很多第一反應的事。
溫知在第二秒後瘋狂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等等等。
陳陸年沒讓她發散。少年正經地朝着她:“溫知,我到現在是不是沒要你幫什麼事?”
溫知:“……”
“所以這也不是什麼事,不用你操心。”陳陸年又露出一副鮮活的,意氣風發低調版的哄孩子的表情。
背後畫面成模糊背景。
溫知在以前他逗自己時見過。
溫知失去所有手段和力氣。
肩膀塌下來說:“你逗我呢。”
陳陸年把牛肉夾到她碗裡,送她嘴裡。
吃完拉溫知出去,陳陸年拿僅有的兩塊錢給溫知買烤澱粉腸吃,第一次抓着溫知的手,跟她肩膀湊近肩膀,陳陸年卻完全覺得自己哄孩子的,把澱粉腸喂她嘴裡。
溫知要哭的别扭不吃,弄的嘴上衣服上都是。最後吃了,陳陸年說他身上還有錢,她不如擔心他奶什麼時候好。
在晚自習,陳陸年出去借口上廁所的跟蔣明發信息說這事。蔣明在走讀生晚自習下課跟溫知碰面,興師動衆誇張跟溫知說他奶這事,不告訴她是怕她擔心太多,這事實際就這樣了,多幾個人再關心他奶,他奶也不會立馬好。
所以就沒及時跟她說。
想等他奶好點,他倆再說。
溫知看着他,一時一句話都插不上。
等他不說了,溫知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心裡話說出來,“我周六回去看奶奶。”
蔣明:“沒必要啊!!”
激動地侃一大堆,侃到複述她要回去看看陳陸年奶奶這事,猛地醒悟沒什麼毛病,或許是要看看。
閉嘴了。
溫知被他弄的很慫,很無語。
蔣明和陳陸年回去。
陳陸年開車,蔣明在後面把手套圍巾都戴上。
因為跟付金鈴談戀愛被一些人知道了,耍帥的沒戴上老爺帽。
陳陸年跟蔣明說:“我其實打算周五請一天假,加上周末去工地上的。”
蔣明在車後座差點直接蹦起來!
蔣明再次火藥桶炸開了的說不行,沒必要,你還有兄弟我們呢?!你學不上了?!
他知道陳陸年對學習付出多少努力,知道陳陸年逆風翻盤就靠學習這事,他激動地恍如天塌了。
不是搞笑,蔣明腦子裡已模拟他為還他奶手術費辍學打工,以後隻能在工地上幹苦力這事……
他說的一句話也不聽陳陸年說,眼睛莫名越來越紅,鼻涕開始要迎風飛。
直到回家路上兩邊都是樹林墳頭的路上,陳陸年停下。
蔣明擦把臉,平靜了點,他已經講到不切實際地讓周斌秦家魏他們給他們打工。
一幫兄弟為難時候幫一把的周末一分錢不收給自己的幫他打工。
蔣明說:“我不管你為什麼?!反正不能請假出去幹,請假出去幹你就等着吧!我告訴你奶!”
陳陸年現在家裡又欠了小兩萬的債。
他說着說着不能罔顧這個事實,他做不到幫陳陸年還債,不拼命打工就沒錢,年底還要兩萬債。他意識到這是死局後,眼淚豆大的噴射出來。
他偷偷在後面苦命感很強的抹眼睛。
黑燈瞎火裡,少年陳陸年累的頭都懶得回,歎氣說:“他媽溫知周六要來,我想打也打不了。”
“……”
蔣明哭的更厲害的擤鼻涕。
陳陸年回頭,糟心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紙遞給他。
問你哭的不醜嗎?
蔣明閉眼嚷溫知哭你怎麼不說她醜呢?!
“……”陳陸年無言幾秒。
說溫知哪哭了?
蔣明說你他媽的就騙我吧,把大事化小吧,溫知見我那樣就是要哭的,她就算沒哭也肯定是你在背後像你哄我這樣把我哄的一聲不吭的。
陳陸年啧一聲:“喊的旁邊兩墳頭都要出鬼了你哪閉嘴了。”
蔣明青筋鼓跳,想破口大罵,又抖起來,咆哮:“媽的你别說!”
“開車!”蔣明喊:“反正爺們有的是手段,這錢你不用急,拉不到其他人幫你還債,還有我,老子暑假陪你一塊打一個月工,你以後記帳還我兩倍就行。”
他不敢看模樣聽話的,從小到大都聽話的,從上六年級就開始到處掙錢的陳陸年。
而十七歲的陳陸年不知道以後兩萬會不會壓死一個成年的他,在見過很多有錢人一年賺五六萬十幾萬後也見過村裡很多老人面朝黃土背朝天,在農業各方面一斤降到幾毛錢的人生裡一年得一兩萬。
他想自己現在得一兩萬難于登天,必須用無數的血和肉去灌溉,等它長大,發芽。
實現中間可能出現什麼情況,需要的錢越來越多。
他過年有願望,從七八歲就念了很多年:他和他奶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除此之外他能什麼都不要。
畢竟都能靠他自己掙。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真要老天給。
老天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