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輸了。
可一切還是回不去了。
過去也并不好。
她母親的性子還沒有改,她是為什麼鼓起巨大勇氣逃脫這個地方的,她就不會在經曆剔骨挑筋的巨大痛苦裡回去。
“反正以後會上大學,媽媽,我還是會離開你的。”
溫枝梅搖頭的痛嚎,她不要溫知過年了不知道回哪個家,不要溫知不在她戶口本上,不要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孩子不是她的,這世上她就這一個孩子。
她沒在戶口本上名字遷移時痛苦過嗎?
她痛苦了。
可她覺得孩子倔強,她總是要吃苦頭的。
她開悟說媽媽輸了,你不要媽媽所有東西了嗎?!媽媽不能沒你!
溫枝梅知道她真不要這世上的錢權了。
正常人不要這些了就說明她傷透了。
溫枝梅開始真正回顧她帶她來的這些年,還是沒有不愛她。媽媽想把你當男孩子培養的,媽媽想你明白世上很多不公你要靠自己。
靠過頭了。
在溫知那些脆弱的鈍痛和敏感點沒有一樣被溫柔扶平,都是死命破壞的時候,溫知已經麻木了,麻木到後來的骨氣和向外求的生命力逼迫她出走。
不離開活不了。
傷痕也有一半原因她自己造成,笨嘴拙舌,老實本分不敢說。
于是她那時包括現在都很羨慕宋知渠。
人不應該要做一個悶聲不吭的好孩子。
如果不快樂,甯願放肆點。
她以前很多時候就想,宋知渠那樣肆意卻沒人真正動怒他,就是他把别人對他好孩子的心理閥值調高了,宋知渠就是這種性子的,就是叛逆的,你要好好忍,你要好好教。你軟硬施過了,他需要被給予很長時間。
溫知什麼都不需要說,聽話,所以被忽視,被賦予很多很多類似真的諸如她口中的堅強、像男孩。
溫知來這之前什麼想法呢。
她想這是一個她避免不了的劫。
她一直記得她爸在她上學時遷移她戶口本,她媽賭氣她好幾天,讓她意識到她沒有媽,這裡什麼東西就沒有,就不是她的時,她背着書包,拎着行李箱從那個家出走時的樣子。
她記得她自己打車去高鐵,路上輾轉那麼多車,天上飄雨,陳陸年來接她的樣子。
她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把這當結尾。
但其實這是開始。
——在她媽給她打的第一個電話後。
結尾在這,她跟她媽說清楚。
或者現在還是沒說清楚。但已經挑明了很多東西。
不會回來、以後的路她自己走。
她在葉牌鎮有個家,家裡有她奶奶和爸爸。
溫知冷靜後仰躺在床上,輕松語氣問媽媽,“媽,我們今晚回去睡覺不?”
她媽淚如雨下,問她以後還要不要她這媽了。
溫知在斑駁陸離的車裡坐着,打起精神給她媽說怎麼可能不要?從你肚子裡出來的,以後大學畢業打工,掙第一份錢,給你一半,給你前夫一半。
她媽拍她臉。
溫知笑:“你前夫很好,隻是你倆相處時間和家世不對。”
溫知沒再這刻說她現任壞話。
溫知故作輕松卻眼睛定定瞧着她媽,心想媽我還是好愛你的。
我流着你的血,這世上最愛最愛你之一。
就是最愛也會分别。
記起您以前說的,再愛也要分開。
溫知初四下午兩點來的,初五基本在爺爺奶奶家待了一天,初六早上跟她媽聊天再争吵,被宋知渠帶出去玩迪士尼,中途跟她媽手機和好,回來再争吵。初七待到早上九點就要走了。
初八她要上課。
溫枝梅偷偷給溫知手機裡打了二十萬,淚水漣漣的給溫知摸頭夾菜,溫知陪她逛了逛樓下超市。宋知渠拉着她行李箱在旁邊陪着。
到私家車前。
溫枝梅踩着高跟鞋望着車傻了幾秒,按亮車,溫知拉車門,才想到自己行李箱。她回頭。
宋知渠渾身上下突然木住了。溫知扭頭看着她,他想把溫知眼睛,溫知的鼻子臉用手機全部拍下來。
他後悔了,她媽溫枝梅離開得了她,他離開不了她。宋知渠離上次已經小兩年沒看見她了,這次離開他又感到一種失去。他胸口和喉嚨堵得厲害,一種石頭橫亘在中間,他呼吸不了,又沉悶住開不了口的壓抑。
宋知渠從在她學校看到她就沒把她看清過,到現在她天天在他面前晃他也沒看清。
有時候這是一種命運,他想他把握不住的人都記不住。
宋知渠能接受她有新生活嗎?其實到這已接受不了。
宋知渠希望她在身邊長長久久,哪怕她不喜歡他,有喜歡的人,她抱着她的小孩叫他叫哥哥。
宋知渠臉上變得奇怪,五髒肺腑撕心裂肺的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