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幾人策馬疾行,回到京城時,天色也黑得差不多了。
赭色的城門因常年的風吹日曬,白日裡瞧着已然褪去了不少色澤,而此時夜色微濃,曳曳篝火照得緊閉的城門竟恢複了些許沉紅。
祝灼華他們不得不翻身下馬,牽着馬匹緩緩走近城門。
“這下好了,今日真得在外面過一夜了。”柳溱倒不是嬌氣,隻是想着祁珣給客棧預支了好幾天的住宿費,這下打了水漂。
邵時硯神情并未有多大變化,他領着馬匹缰繩,直直朝城門守衛的官兵走去。
池意禾見此解釋道:“藥材所需之人給了我們令牌,還是可以進城的。”
果不其然,衆人見邵時硯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遞給官兵看過後,又謹慎地迅速收進了腰間。
官兵借着火光看清了令牌,立馬挺直了背脊,轉頭朝城牆上的人吼道:“開城門!”
随即城門轟隆轟隆地發出響聲,官兵回頭看着不遠處牽着馬匹的一行人,問道:“他們也是同大人一起的嗎?”
邵時硯聞言轉眸,隻是輕輕掠過一眼,低聲道:“嗯。”
此番進城很是容易,難怪邵時硯與池意禾不緊不慢地往回趕,原來是早有應對。
城門再次在身後緩緩阖上,祝灼華狀若不經意間問了句:“看來這位需要藥材的人身份并不低啊。”
祝灼華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傳入邵時硯耳中,他下意識斂眉看向對方。
可祝灼華隻是偏頭與徐川柏幾人說着他們的案件。
“我想盜走祈明珠這人身份必然不低,甚至有可能是皇城中人。”
徐川柏顯然被這番言論驚吓到,他不由反問,“如何看出來的?”
“運送祈明珠的車隊從官道改變路線,這是它被盜走的根本原因,而能讓官道突然維修封鎖,能下達命令的人隻能是有權有勢之人。”
“對方從山匪那拿到祈明珠後,并沒有第一時間送往皇城,反而是去了一趟臨鸾堂。而就在當日,臨鸾堂後院的屍體被人使用香馥劑,引來了堕靈盜屍。”
“如此一來,就算有心之人發現盜走祈明珠的人來過臨鸾堂,也會被這盜屍一案所吸引目光,從而掩飾祈明珠被藏匿的路徑。”
“那麼這樣一位,既有施達命令的權勢,又能接觸到山海域的人物...會是誰呢?”
最後一段話,祝灼華偏了些頭,看向那位離衆人稍遠的邵時硯,不經意露出幾分笑意。
這段分析她并沒有将邵時硯他們涉及的尋藥事件參融進來,一來她還沒有找到直接的關聯點,二來也是想試探一下邵時硯的态度。
邵時硯攥着缰繩的手愈發收緊,他身後的駿馬似乎感受到牽繩之人的情緒,不安地挪動着馬蹄。
其他人都在思索祝灼華推測中的那位幕後之人,隻有妙淨,餘光一直觀察着邵時硯,将他現下的神情盡收眼底。
城門口附近行人鮮少,因此祝灼華一堆人久久伫立于此,并未擋住什麼去路。
“祝姑娘猜測是宮裡的人?”池意禾雖不知為何祝灼華會突然分析這一遭,但對方話中有話,很難不讓她懷疑祝灼華是講于他們聽的。
祝灼華颔首,“雖然是推測,但我想應該八九不離十。”
看着祝灼華此時氣定神閑的模樣,池意禾默了片刻後繼續道:“隻可惜,我們是為宮中太醫院尋藥,若是一位有權有勢的人,說不定還能替祝姑娘問問。”
祝灼華聞言思索,原來隻是太醫院...
不過太醫院會随意給外人進出京城的令牌嗎?
祝灼華視線突然觸及不遠處的祁珣,了然般輕輕颔首,他們倆都是京城的高門望族,擁有令牌的确很容易。
隻是尋藥一事真的與另外兩件無關嗎?
“多謝池姑娘,想來我們這件案子也快結束了,不知大家是否有興趣去臨鸾堂看看?”
祝灼華漫不經心微揚着下巴,淡然道。
祁珣隊伍自然是要跟上的,雖說堕靈已然被殺,但盜屍一案還得将它結案才是。
池意禾則是回頭看了眼那邊的邵時硯,後者緊蹙眉頭,沒拒絕也沒答應,池意禾索性不再問他的決定,随着祁珣幾人一同跟了上去。
妙淨落在隊伍後面,在他身側微停片刻,不疾不徐喚了聲:“走吧。”
...
夜晚的臨鸾堂燈燭熒煌,上下相照,門頭與屋内的廊間盡以珠簾懸挂,好不奢靡。
這次祝灼華停在臨鸾堂門前,仔仔細細打量着這方華處。
宛若有近百位各有特色的女姬,濃妝淡抹,以酒待客,亦或攜帕呼喚,整條街上,就數最這裡熱鬧。
而守在門口處的小厮被隐沒在莺莺燕燕之中,并不起眼。
其中一名小厮看見了祝灼華這一行人,立馬附耳同另一位小厮說了什麼,轉身朝臨鸾堂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