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西城鬼主輕笑一聲,随意從口中吹出一支悠長空靈的曲調。
腳下的地面在震動,月色中,獸類應召而來。
西城鬼主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随着獸類的顯現,消失在了原地。
空中遙遙傳來一句話。
“若能打赢它,我便告訴你真相。”
一瞬間,燕鶴青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炸了。
氣炸了。
一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鬼頂着那麼可恨的一張臉說着極端欠揍的話,還大搖大擺地幹着如此沒腦子的事,真是活該被扒皮抽筋打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去他媽的慈悲氣量哀憐衆生,老子今天不把他揍到他媽都認不出來老子這數百年算是白活了!
燕鶴青面上極其平靜從容地将手指攥到發白,關節咯吱作響,心中極有分寸地将西城鬼主罵了個狗血淋頭。
正待上前同那獸類決一死戰時,今夜再次被人用手捂住雙眼。
耳畔傳來某個略顯急促的聲音,溫熱吐息打在頸側:“等等……”
燕鶴青:“…………………………”
今夜才發現,正常人原來隻是僞裝,不過沒關系,神經病我正好要揍一雙。
她冷靜至極地擡腳往身後踹了過去。下一刻,黑暗中一道弓形人影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破了城樓護欄,重重跌了下去。
土地被砸出了人形凹陷,完美地契合那人的身體。
顧嶼眼神渙散地躺在地上凹陷裡,一整個兒出師未捷身先死。
誰能想到北鬼主大人看似瘦削高挑的身形裡竟蘊藏着如此可怖的力量,一腳就能将人踹飛了十裡地。
顧嶼嘗試着動了動,胸腹疼痛,腿估計是被踢折了。
唯一可喜的是命還在。
不打敵軍專攻友軍,打仗是這麼打的嗎?!
虧自己剛恢複就想着趕來幫她,幫哪門子的幫啊,人家這戰力還需要自己幫啊,搞了半天話還沒說明白呢,命先丢一半。
他痛得咬牙切齒,掙紮半晌拼命将自己的上半身從土坑中拔出來,稍稍喘了口氣,眼神呆滞無光。
城樓上,燕鶴青猶豫了一下,回身看了看護欄處的半人背形破損洞,回想起自己方才踢出去的那一腳,難得有些良心不安。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微動,放出幾絲靈力探察一番,确認那被踢出去的鬼氣息平穩尚未死去,這才放下心。
那被召來的獸類仍是雙目緊閉,似乎未得指令,并無下一步動作。
此時月色甚是清明,那獸的形貌一覽無餘。
燕鶴青微微擰眉,從久遠記憶中撈了撈,這才發覺自己對這獸類并不陌生,甚至算得上熟悉。
隻是當年這獸跟在宋浮白身邊時,周身瑞光藹藹,性子溫良馴從。
而現下眼前這隻獸,坐卧處血霧彌漫,身上殺伐怨氣甚重。
但終歸還是熟悉的形貌。
燕鶴青走近它,垂眸俯身,輕喚道:“伏蝶。”
那隻獸的身軀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周身血霧散了些許,似是感到了什麼,緩緩往後退了兩步。
燕鶴青再接再厲,連名帶姓地喊它:“發伏蝶。”
那獸的身軀就顫得更厲害了。眼見就要激動得撲到她身上,燕鶴青眼疾手快,用長劍輕輕一擋,将它隔到了城樓另一邊。
兇獸嘶吼一聲,利爪将地面抓出深痕,金色獸瞳倏忽張開,眸中血色翻湧,直直凝視着燕鶴青。
腦海中驟然傳來不容違抗的命令。
所有深埋心底,不可言說的欲望,于最灰暗絕望處無可抑制的恐懼,齊齊湧上心頭。
燕鶴青忽而就明白了幻境中的宋浮白與方才那隻被自己踹飛的倒黴鬼試圖捂住自己眼睛的緣由。
昔日她曾見過宋浮白在牢獄中動用這隻獸審問罪責。
最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些犯人便會從冷漠抗拒到崩潰求饒,痛得滿地打滾,哀嚎着捂住雙眼。
每每這時,宋浮白總會歎息着去安撫他們,再說一句“何必當初”。
燕鶴青頭痛不已,不願再想,長劍輕巧一轉,從衣袖處斬下一段墨布,蒙上雙眼。
往事已矣,是非不論。
離了宋浮白,這不過是一隻礙人行事的兇獸而已,殺了又何妨。